“薇姐兒!”李如月激動地無以複加,雙眼驟然明亮,枯槁的臉上煥發出彆樣的神采,就像是乾涸的大地被注入活水,重獲生機。
李采薇卻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難以相信眼前這個蓬頭垢麵身著囚服的憔悴女人是她精致優雅的姑姑,或者該說是生母。
李如月笑容凝固當場,彷佛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冰冷徹骨。
見狀,李采薇心裡突了下,急忙上前隔著欄杆握住李如月的手,淚水滾滾而下:“姑姑,你受苦了。”
滾燙的淚水落在手上,李如月竟覺得這地獄般的日子不那麼苦了:“你也受苦了。”
李如月憐惜地撫摸李采薇的臉:“你瘦了,姑姑知道你在外麵的日子不好過,流言蜚語如刀割。”正是因為知道,她當年才會鋌而走險換還自己,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頂著克父的汙名被人指指點點長大,她希望她幸福快樂無憂無慮。她本來已經成功了,隻差了一點,功虧一簣。如今她受到的閒言碎語更多更淩厲,每每想到這裡,她便心如刀絞。
“好孩子,你彆往心裡去,隻要你不在乎,就沒人能傷害到你。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人,他們也就能動動嘴皮子上,並不會對你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怎麼可能沒有,最明顯的就是她的婚嫁會變得艱難,本來以她的身份地位做王妃都使得,可現在,誰會是殺人犯的女兒,沒有人會。
若說不恨李如月,那是騙人,她恨她成了殺人犯,恨她連累她,恨她斬草不除根。可又恨不起來,若沒有她,就沒有自己的今天,沒有她這十八年的幸福。
為什麼她不是父親母親的親生女兒,如果她是父親母親的親生女兒,那該有多好,無數次入睡前,她都在盼望,這隻是一場噩夢,醒來便好。
“你越在乎那些人就會說的越歡,你若表現的無所謂,那些人覺得沒意思,也就不說了。”李如月傳授著上輩子的經驗,“你要保持平常心,外人反倒會高看你一眼。還有,明麵上你一定要對陸梨好,絕不能落人把柄。但是私底下你一定要防著陸梨下絆子,陸梨整個人心狠手辣報複心強,她不會放過你,所以你若有機會,一定要除掉她,不然,將來被她除掉的就是你。”
李采薇本就覺得陸梨不可能輕易放過取代了她的自己,見李如月說的如此篤定,心裡一動:“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李如月看一眼米嬤嬤,米嬤嬤識趣地退了出去,這樣李如月還不放心,讓李采薇再靠近一點。
瞧她這般神神秘秘,李采薇不由緊張起來,傾身上前。
裡李如月將自己的最大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到來。隨著李如月的話,李采薇神色劇烈變化,抓著欄杆的雙手青筋畢露。
重生,荒謬!
可她說的信誓旦旦。
李采薇懷疑她是不是瘋了。
李如月悲聲:“我知道你覺得不可思議,你隻管好好記得我的話,等著我說的那幾樁事會不會發生。”
李采薇將信將疑,腦袋暈暈乎乎的,實在是李如月灌輸的東西太多,她難以消化。
“薇姐兒。”李如月緊緊握住李采薇的說,期盼地望著她:“你叫我一聲娘好不好。”
李采薇顫了下,下意識想抽回手。
李如月緊握不放,淚流滿麵:“叫我一聲好不好,讓我走的安心點。”
李采薇心神掙紮了下,想起她這些年對自己的好,又想起她為自己做的種種,左右看看,此地隻有她們兩人,當下咬了咬牙,低低叫了一聲:“娘!”
等了十八年的這一聲,李如月喜極而泣,悲喜交加地哭起來:“我的薇姐兒,娘走了,以後再也不能護著你,你以後可怎麼辦啊!”
老夫人已經老了,還有些不中用。他大哥心裡衛國公府最重,不可能一心一意著薇姐兒。柏氏一開始倒是疼薇姐兒的,可慢慢的心思也移到她親生的陸梨身上。這輩子陸梨不肯認柏氏,可誰能保證柏氏的心意不會變。可憐她的薇姐兒,一個全心全意守護她的人都沒有。
念及她馬上就要被問斬,李采薇湧起不舍和不忍,跟著落淚。
李如月更加傷心,嚎啕大哭。
李采薇卻不敢痛哭,怕回去被柏氏問起。
回到府裡頭,米嬤嬤就悄悄把獄中發生的事說了:“……姑奶奶十分小心,老奴也不知道姑奶奶和姑娘說了什麼。”
李老夫人忍著頭疼:“回頭我問問采薇,但願那孽障彆說些有的沒的。”
“您頭又疼了?”米嬤嬤小心翼翼地問。
李老夫人神色陰鬱:“就沒一刻不疼過,那些個都是庸醫,說不上子醜寅卯,隻會開太平方子。”
米嬤嬤嘴角動了動,到底是沒說。
她想說不敢說的,李老夫人自己說了:“隻怕我是中了陸梨的招了,她那醫術,臉都能換,手指都能接,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她這是要活生生折磨死我。那樣睚眥必報的性格,也不知道隨了誰。”
病痛的折磨,失明的痛苦,很快就磨掉了李老夫人對陸梨那不多的愧疚,隻剩下怨恨,且在與日俱增。
下一刻,變成了深深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