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趙勝楠突然道歉。
蘇錦初說：“您為什麼給我道歉？我……小時候的確辛苦一些，但是，現在回頭想想也沒什麼。而且，又不是您造成的。”
“也許，是跟我有關。”趙勝楠垂下頭，喃喃地說。
蘇錦初驚訝地看著她。
趙勝楠又很快抬起頭，輕歎口氣說：“其實這件事壓在我心裡很多年了，一直都是我心裡的一個心結。我以為這個心結會伴隨我一生，沒想到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你，能親口跟你說對不起，跟你道這一聲歉，我很高興，雖然它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與我而言，是將心結打開。”
“什麼意思？”蘇錦初微微蹙眉，不解地問。
趙勝楠說：“當年發生那件事情後，你爸爸告訴我，讓我做選擇。你知道嗎？那個時候你爸爸有多麼的優秀，長得那麼好看，那麼多名門閨秀都喜歡他。個人能力也強，完全不是因為家世而一無是處的紈絝。我當時對他……也是很動心的，兩家長輩關係也好，雖然沒有明說，不過我們心裡都知道，沒有意外我們會結婚，兩家聯姻，成為最強的結合。可是意外發生了，你母親就是那個意外。我知道那不是她的錯，可就是發生了。”
“父親說，他跟您談過這件事。”蘇錦初喃喃地說。
趙勝楠說：“是，他是跟我談過。那時候他很痛苦，也不想隱瞞我。我聽到這件事也很痛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種痛苦，我從小被保護得很好，養成的性格也有些大大咧咧，都說我像個男孩子一樣灑脫。可是那一天，我哭了一整晚。心裡難過發生這樣的事情，但也放不下你父親。”
蘇錦初垂下眼眸，她一直想的都是她母親如何艱難痛苦。
卻從來都沒有想過，還有另外一個女人，被這件事痛苦折磨。
“我哭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還是不能放下你父親。於是我跟他說，我願意接受這件事情，我們的關係照舊。很快，我們就結婚了。可是婚後……並不幸福，我們都努力忘記那件事，努力做好自己丈夫和妻子的身份。
可是，我們都高估了自己，尤其是我，原來我想要的不止是和他在一起，還想要純粹的感情和婚姻。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我才發現，我或許並不愛他，如果真正愛一個人，又怎麼會連一點包容心都沒有？那時候我們經常爭吵，整個楚家都知道我脾氣不好。我父母為此也很焦心，不止一次跟我談過。你爺爺也找你父親談過，談過之後消停一段時間，但過段時間還是這樣。
我和他都覺得，不應該再這樣爭吵下去。他選擇逃避，跑進部隊裡不怎麼出來，他覺得隻要不見麵，就不會吵架。而我想到的卻是你母親，我覺得一切的源頭都在她身上，我想去找她，看看她。雖然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找她，但就是想看看她的樣子。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醫院裡待產。
我沒有進去見她，隻是隔著門看了看，她是個很溫婉漂亮的女人。但是當我問醫生她的情況，知道她的預產期，我當時又很害怕。因為我覺得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可能會是你父親的。如果是的話，我知道你父親一定會跟我離婚，對她負責。我了解你父親，就因為了解，心裡恐慌極了！
我沒想過瞞著他，原本是打算回去告訴你父親這件事。就算是他的孩子，他要跟我離婚，也是他的選擇。但是我也沒想到，就在回去的路上我暈倒了，被送到醫院才發現，我也懷孕了。
你能夠明白嗎？知道這個消息我有多麼的震驚又難過。本來我是想告訴你父親，你母親的事情，可是我又害怕是真的，我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最終，我還是選擇隱瞞這件事。還不斷地安慰自己，她身邊有個男人照顧，醫生說那是她丈夫。也許，孩子跟你父親沒有關係，是那個男人的孩子。
後來我又去過一次，知道她已經跟那個男人離婚，並且把你丟給那個男人，我便更加確定，你不會是你父親的孩子，否則她不會把你丟給彆人。
現在回頭想一想，其實是我當時自私了，我害怕你父親會跟我離婚，害怕景瀾會失去父親，才選擇自欺欺人。如果我早點把這件事告訴你父親，你和你母親也不會吃那麼多苦，也許你早就被認回楚家了。”
蘇錦初很震驚，沒想到曾經還有這些事發生？
更沒有想到，她母親悲慘的一生中，其實有過幾次被拯救的機會。
但是，都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
“你如果恨我，就恨我吧！這件事壓在我心裡那麼多年，現在說出來，我也算是解開心結了。”趙勝楠苦笑說。
蘇錦初抿緊嘴唇。
她能恨她嗎？
易地而處，如果她是她。也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能在那種情況下坦蕩地說出那件事。
更何況，那些也隻是她的猜測。
她也並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我不恨您。”
好一會，蘇錦初才低聲說：“從您的角度思考這件事，您並沒有做錯。也許，這就是命。“
以前她不信命，但是這一刻，她也隻能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趙勝楠不是壞人，甚至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如果她心腸歹毒，今天也就不會跟她道歉，向她懺悔了！
事情已經發生，不可能改變，她又何必再讓另一個人痛苦？
“謝謝你能原諒我，”趙勝楠鬆了口氣，說，“這件事壓在我心裡那麼多年，總算可以放下了。不過，我能請求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父親嗎？”
“您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破壞你們的感情。”蘇錦初保證。
趙勝楠笑著道：“倒不是我怕破壞我們的感情，我們早就沒有感情了。生下景瀾後，我們依舊吵架，因為我心裡裝著那件事，對他的不滿也就更多了。我們的感情早就在爭吵中消磨殆儘，我不想讓他知道，隻是不想讓他愧疚，以為他當時能多一些耐心，或許我就會告訴他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