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同老大親近,”慶安帝又看向溫兼,稍頓,最終還是鬆了口,“罷,便依了你。”
“多謝父皇開恩。”溫兼跪下謝恩。
“起來吧,”慶安帝混濁的眼珠微微一動,倒是想起來什麼,“你倒是提醒了朕,朕記著你也到該開府的年紀了,如今返京,想不想開府?”
“回父皇,”溫兼起身作揖,“兒臣不想。”
“嗯?你的兄弟們個個都巴不得封王開府,你怎的不願?”慶安帝饒有興味地審視他這個排行中間的兒子。
溫兼道:“且不提封王典儀繁複,封王後更是非詔不得離京,但比起留在京中坐享其成,兒臣還是更願去北疆施展抱負,抵禦外敵,捍衛我大宣疆土。”
“好小子!”慶安帝難得露出個欣慰的笑,讚揚道。
福壽也跟在慶安帝後頭唱和:“有五殿下,實乃我大宣百姓之福。”
“福公公謬讚。”溫兼朝福壽擺手,接著麵向慶安帝道,“父皇,大哥與兒臣約定好一起用晚膳,眼看時候不早了,兒臣不敢耽誤父皇用膳,便先行告退。”
慶安帝頷首:“嗯,去吧,彆讓你大哥等急了。福壽,你送送老五。”
“是。”福壽應,“五殿下,這邊請。”
溫兼行罷彆禮,走在前麵,福壽跟在後麵,步子尚未跨出門檻,便被禦書房外紛揚的落雪撲了個滿懷。他本滿不在意地要徑直走到雪中去,卻被福壽急忙招呼住。
“殿下殿下!殿下莫急,外麵風雪大,稍等老奴派人去尋把傘來。”
“多謝公公。”
“殿下這是哪兒的話,都是奴才該做的。”
溫兼微一頷首,淡然看著橫眉豎眼打發身後不懂事的小太監去尋傘來的福壽,餘光觸及殿外米粒似的飛雪,唇角勾起一道涼薄的弧度。
北疆的雪,一落,便皆是如鵝毛般洋洋灑灑。僅需一個時辰,就能將廣袤無垠的疆域覆蓋成一片白茫。
深紮於他記憶中的那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無儘的雪花墜落在冰涼灰敗的土地上,宛如一床厚厚的棉被,掩蓋住戰場的屍橫遍野鮮血淋漓,又像是一層遮羞布,遮住表麵祥和的大宣朝深藏於底的醜陋瘡痍。
能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小太監辦事自然快,沒一會兒便送來一把描繪著墨梅的紙傘與一件厚實的狐毛大裘。
福壽拿過大裘親自為溫兼披上,披好後又接過傘撐起,恭敬道:“殿下請。”
“有勞公公。”
天色漸漸晚了,雪愈下愈大,福壽撐著傘一路送溫兼從禦書房到宮門,途中傘上積雪累成薄薄一層,時不時自上滑落,悄無聲息的融進地麵。
“這些年,京中變化真是大,什麼都變了樣,初抵京時,我都以為自己是外鄉人。”溫兼目視前方,忽道。
福壽順應道:“殿下乃龍子,怎會是外鄉人?不過是離家久了,有些生疏罷,多住些時日,熟悉就好了。”
“福公公說得是。”昏暗中,溫兼眸子微眯,神情一派冷漠,話語卻故作歎息道,“隻惜,這九年我領兵打仗事務繁忙,彆說京中變遷不知,甚至沒尋著機會寫信去問問菀平,在加略過得如何……我這兄長,真是做得失職。”
福壽自是極會聽話外音的,眼睛一轉,即便回道:“殿下無需憂心,菀平公主與加略王子恩愛,在那方自然是過得極好的。公主與您又是一母同胞,必然理解您的難處。”
“是麼,那我便……安心了。”
溫兼溫和應聲,眸內滑過一縷幽光。
嗬,那等苦寒荒蕪之地,即便那蠻夷對菀平再好,菀平又能過的多好?
隻是……能遠離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勉強算作不幸中萬幸吧。
慶安帝指派福壽來,必然是想從他嘴裡撬東西出去的。不聲不響反而更引猜忌,倒不如順了他的意。
故而溫兼隨便問上幾句有關胞妹菀平的話,大致能混過去後,便懶得再與福壽虛情假意周旋,省得隔夜飯都給他吐出來。
溫兼不主動問話,福壽就算有心想說,也沒由頭開口。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段,福壽心裡想慶安帝先前的吩咐,暗歎回去難交代,思索之下沒忍住朝溫兼瞥了眼。
九年轉瞬即逝,眼前的五皇子真真是與九年前大不同。曾經的五皇子儘管桀驁不馴,但終究年歲輕,愛恨都浮於表麵,而今的溫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