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紀汀見到溫硯的時候,仍然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絲尷尬。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溫硯的態度好像也有些不自然。
兩人都對昨晚的事情絕口不提,但紀汀還是覺得心裡有點亂,儘量避免和他進行直接的交流。
假期結束回到學校以後,紀汀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和溫硯現在的處境。
其實他們之前做過的許多事情都很親密,但那時他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麼,因為他是真的把她當作妹妹來疼愛的。
但是這一次,他明顯有所察覺了。
察覺到其實她不再是那個天真不諳世事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而是一個已經成年的、逐漸變得成熟的女孩。
他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來看待她呢?
阿硯哥哥,會不會對她退避三舍?
一想到他以後很可能會對自己保持距離,紀汀的心就像是懸在了半空中,無端的慌張不安。
她決定先進行試探,微信上減少主動找他的次數——如果他還和以前一樣,一定會詢問原因的。
……
一周以來,紀汀一直在等溫硯給自己發消息。
可惜沒有。
——他竟然沒有問。
溫硯不是個熱絡的人,她不找他,兩人的交流真的就漸漸少了。
紀汀隻感覺心裡無比沉重——腦海裡的一切預設坐實,她所想象的這個最讓人害怕的局麵還是來了。
他當真心裡就對她沒有一點男女之情?
紀汀覺得好不甘心。
就好像一段轟轟烈烈的感情無疾而終,成了她自己一人盛大的獨角戲。
可是,她不信這就是她的最終結局。
紀汀始終覺得溫硯是愛她的——哪怕是對妹妹最純粹的喜歡,那也是愛,是和其他感情不可同一而論的存在。
沒有人在他那裡有她這樣的特權,沒有人可以像她一樣步入他靈魂的深處。
溫硯的心門緊閉著,但唯獨對她,露出了一絲縫隙。
也許過一段時間,他就會發現,她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紀汀覺得,自己應當再破釜沉舟地勇敢一次。
她不想讓自己遺憾。
有點諷刺的是,在紀汀打定主意的當晚,她就做了一個噩夢。
其實也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不過是溫硯把一個漂亮女孩帶到她跟前,還眼含笑意地向她介紹:“這是哥哥的女朋友。糖糖乖,叫嫂子。”
在夢裡紀汀怎麼也喊不出那兩個字,眼淚都快憋出來了。
驟然被嚇醒的那一刹那,她氣得心肝鬱結,五臟六腑都是酸疼的。
雖然都說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但紀汀並沒有從這種論調中獲得一絲安慰。相反,夢裡的一切都很真實,真實到讓她幾乎以為這就是自己的未來。
紀汀的心智可能遠超同齡人,但是麵對愛情的時候,她還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在溫硯麵前,她什麼都沒有,隻有一腔無處安放的真心,不知對他來說究竟值幾個錢。光是這麼想著,就已經讓人有些難過了。
晨起之後,紀汀的情緒直轉急下,忽地感覺有點泄氣。
她抱著這樣低沉的情緒繼續之後幾天的社工和學習,做什麼事都有幾分心不在焉。周五中午剛下課的時候,紀汀收到外聯部部長陳馨茗的微信,說是要談一下讚助的相關事宜。
陳馨茗是經管的學姐,因此和紀汀的關係尤其要好。
兩人約在丁香園一起吃麻辣香鍋。
陳馨茗讓紀汀先在窗口排隊,她去占座。
就在快輪到紀汀的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紀汀回過頭來,看清來人後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好巧啊,李浩哥。”
李浩樂嗬道:“你也來點麻辣香鍋?”
“嗯。”
“一個人?”
“不是。”紀汀彎了彎嘴角,“我和馨茗姐一起。”
李浩:“哦。”
不一會兒陳馨茗就來找她,李浩問:“現在人太多了,找不到位置,我能跟你們一起坐不?”
“當然沒問題。”
於是三人便坐在了一張桌上。
陳馨茗和紀汀談工作的時候,李浩就在一旁安靜地吃飯,完全沒有打擾。等到兩人說完,他才開始聊些彆的話題。
“聽說新清下月初有一個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交響樂團的音樂會,要不要一起去看?”
作為文藝部部長,他自然是極癡迷音樂的,陳馨茗恰好也是半個古典迷,當即道:“好啊!”
抱著和學長學姐多交流的心態,紀汀也答應了下來。
李浩說:“行,那咱們一會兒就訂票?晚了我怕沒位置。”
“好!”
-
傍晚。
空曠的公寓。
溫硯仰靠在沙發上,嘴唇微張地喘著氣。
半掩的窗外透進沙沙的風聲,和屋內細微的震動聲交織在一起。他的睫毛上下顫了顫,眼神逐漸變得迷離又茫然。
思緒也逐漸變成一片荒蕪和空白,指尖的溫度是滾燙,他卻感到無邊的孤獨和冷意。
灰色的簾幔輕揚,隨著日光被一點點掩去,陰影下墜,無數紛雜的記憶一霎那湧入他的腦海。
溫硯全身都在顫抖,心臟也仿佛被人攥緊——
突然,一張明媚的笑臉出現在他眼前,帶著些微的柔光,像是天使降臨。
隻要看她一眼,就能再度感覺到光明的存在。
好暖。
不太明顯的一聲響,卻在這個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溫硯猛地睜開雙眼,漆黑雙眸沉沉垂視自己的手掌,眼底迅速閃過一絲驚慌。
他在乾什麼?!
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刻,想著她……
如此的玷汙和褻瀆。
溫硯緩慢抬起另外一隻手捂住額頭,喉間溢出一聲極低的喟歎。
——他真是瘋了。
似乎在度假村裡觸碰到她的那一刻,他就開始發瘋。
他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總感覺體內有一股邪火,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內臟。
靠近她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煩意亂,甚至不能左右自己的情緒。所以這段時間,他給了自己足夠長的冷靜期,暫時地遠離她。
但是情況並沒有好轉。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溫硯將手清洗乾淨,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拿著一個玻璃杯把玩。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再深想下去就會出問題了,他狀態不對,需要及時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