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弗微微頷首,剛要詢問下一件事,腦海裡就掠過差點被忽略的一點。
不對。
他重新看向福斯,再次試著問:“如果包括農奴在內的話?”
沉穩威嚴的管家麵上笑容不變,語氣如常地說:“仁慈的殿下啊,那些卑賤的奴隸又怎麼值得殿下關心呢?就像是肮臟的蟲子天生就會食用腐葉,他們也會在冬天到來之前,用野獸般敏銳的嗅覺樹林裡匍匐著,最終找到足夠的食物的。”
果然啊。
奧利弗暗歎口氣。
對站在高處的人而言,奴隸和自由民都是卑下的存在。但後者至少擁有法律上的獨立人格,而前者隻單純是一件從性命到後代都完完全全地屬於主人的、不值錢的物件。
他們這一生都不見得會擁有正式的名字,當然也不配被記錄在登記冊裡。
萊納城登記在冊的人口隻有區區一千人,產生的稅收自然也少得可憐,才會使得王室派出的收稅官都不屑過來。
但他剛剛從臥室的窗戶往下望去時,哪怕不可能看到全境,也很清楚底下絕對不止一千人,甚至可能是這個數目的十倍。
“福斯。”奧利弗微垂眼瞼,淡淡地說:“回答我的問題。”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他當然不會天真地試圖更改這位忠仆的固有認知。
隻是他在融合自身記憶後,很清楚福斯一定會無條件聽從自己的話。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的。
聽出奧利弗口吻裡的認真和輕微的不悅,福斯臉上的縱容和慈愛一下轉化成了些許惶恐。
他毫不猶豫地將右膝彎曲,單膝跪在了冰冷堅實的地麵上,誠懇地注視著像是倏然間舉起了聖劍、向不敬的信徒皺眉的美麗天使:“天神保佑,我的主人。請原諒你忠實仆從的失禮。”
接下來他沒有做任何保留,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和盤托出。
屬萊納城的自由民的數目隻有一千二百人,但農奴卻高達八千——大多是因為連年饑荒納不起高額的稅金,而不得不陸續變賣財產、最後連身份也無法保住的倒黴自由民。
成為直屬領主的農奴,雖然意味著他們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自由,但至少能讓他們免去日後的一切稅金,並且在領主心地善良的前提下,得到少許的庇護。
農奴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就算日以繼夜地勞作,在收成不佳的情況下,也很難掙到能養活自己一家人的口糧——他們能保留的、真正能被自己支配的份額,隻有可憐巴巴的一點。
這還是在食物相對較為充沛的春夏。
每當寒冬到來時,就是一場慘烈的煉獄:自由民們尚且能靠撿來的落枝燃起的火盆取暖。但農奴卻根本交不起撿拾柴火的罰金,隻能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向虛無縹緲的神祗祈禱著明天一覺醒來、不會有家人被殘酷的寒冷奪走性命。
隻是大多情況下,都是事與願違的——單從農奴們輕得驚人的年紀上,就能看出他們的祈禱是否奏效了。
闡述完這一切後,福斯心裡絲毫沒有對農奴悲慘境遇的憐憫,隻深切地注視著他生命裡最重要的殿下,緊張地乞求著原諒。
連農奴也會關心的,是他所侍奉的殿下。
是慈悲又不失威嚴,美麗而又高貴,是陛下最重視的天使公爵,也是天神賜給世間的絕世珍寶。
“我明白了。”
奧利弗的心思都放在了食物短缺這個嚴峻考驗上,並沒有發覺福斯的想法。
看著隻有他自己能看到、目前呈一片灰色的遊戲技能麵板,和遊戲背包裡的基礎工具……
奧利弗的心理經過一番掙紮後,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
雖然不知道能救多少——但他總不能不儘任何努力,就像是真正無情的領主一樣,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麵黃肌瘦的奴隸死去。
“我絕對相信你的忠誠,福斯。”
看著福斯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後,奧利弗無奈地笑了笑。
他算是徹底確認了究竟什麼樣的“使用方式”,才能讓這位忠仆的能力往正道上最大化。
略作思考後,奧利弗在福斯殷殷期待的目光下,徑直開口:“接下來,我需要你為我做幾件事。”
“這幾件事非常重要,在我身邊的所有人裡,我隻相信你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