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弗一直忙著處理領地上的事物,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揣測鄰居們。
而對小殿下的遭遇上,顯得睚眥必較的管家福斯,則因此記恨上了故意冷落他的小殿下的布托爾子爵。
——也不可能漏了那位同樣可恨的麥肯納伯爵。
奧利弗皺了皺眉。
皮格斯給他提供的信息太少了,而貓貓神……並不懂人情世故、恩怨糾葛,隻能簡單直白地將見到的畫麵描述給他。
身為神祇,祂對其他城池的政權變動,更是從頭到尾都表現得毫不關心。
他毫不懷疑,要不是那些逃難者的目的地是萊納的話,祂或許根本不會想到要告訴自己。
“你先下去休息吧,城鎮裡有現成的空房,在決定下一步怎麼做前,身為平民,你和你的仆人們可以暫住。”奧利弗略微思考了一會兒,看向神情哀頹的皮格斯,言簡意賅道:“在萊納,你是安全的,哪怕你一無所有。”
皮格斯深深地跪拜下去,感受到了這句承諾那沉甸甸的份量,哽咽道:“感謝您的慈悲,尊敬的殿下。”
其實他還貼身攜帶了少量的財富,這次出逃再倉促,也保住了。
至少短期內的開銷不成問題。
但聽到領主大人給予他這樣的承諾,他還是由衷地感激著。
而在皮格斯離開後不久,城門的衛兵就再次跑來了。
他們這次有些驚慌失措,激動地彙報領主,看到了好多從奧爾伯裡城趕來的難民!
好多?
聽到這個形容詞後,奧利弗不禁有些發愁,問道:“具體多少?”
在從滿臉著急的衛兵口中得到“三四百”這個答案後,他頓時有些無語。
……他怎麼就忘了,這是個奴隸不算人口,一千農民兵對衝就稱得上是一場“大規模戰爭”的時代。
城鎮區裡當然沒有那麼多空置的房子,就算奧利弗再大方,也不可能像對皮格斯那樣,毫無條件地對逃難來的其他城市的平民提供。
實際上,不管是平民享有的特權也好,需要交出的稅賦也好,都是隻存在於那座特定城市中的。
當城市失守,領主死亡,他們被迫離開的時候。
在城主間關係不好的其他城鎮,不能給此地領主帶來一星半點的好處的他們,所受到的待遇恐怕還不如那些老實聽話的農奴——哪怕他們曾經是奧爾伯裡城的自由民。
哪怕奧利弗不是身份最為高貴的公爵,隻是一名爵位等級還不如布托爾子爵的低階貴族,也能光明正大地關上大門,拒絕庇護這些一無所有的難民。
沒有人會因此譴責他,更不可能有人有權利因此責罰他。
在城門外絕望地等待著接下來的命運的人們,當然無比清楚這一點。
他們全是住在奧爾伯裡城的城鎮外圍,是平民中家境較差的匠人或是小商賈。
一般情況下,財力權力越大的,住的位置就越是靠近城堡。
因為這樣做的話,他們的房屋受到外界直接攻擊的可能性越低,也越有可能得到領主那支護衛隊的庇護。
要是足夠幸運的話,甚至可能被接納進城堡中,接受更好的庇護。
然而這次的叛亂來得太突然了。
據說當時的領主大人,還在一無所知地在床上悠然地享受著自己的早餐;騎士們也還沒從酒館裡那些女人的床上爬起來;管家一邊在跟貪婪的酒商做最後的討價還價,一邊板著臉看他們從倉庫裡把一袋袋糧食搬走,再將酒桶一隻隻抬進來……
下一刻,就是鋪天蓋地的反叛軍。
上一刻還任勞任怨、連眼淚都不敢隨便流的奴隸們,下一刻就猙獰著臉,舉起了割麥秸用的鐮刀。
他們朝衣著最鮮亮的那些小貴族、還有平民胡亂砍去。
那位大肚便便、靠著做領主的情婦的美麗妹妹爬上了治安官的位置的小貴族,當場就被暴怒的奴隸用鐮刀削成了骨架。
諷刺的是,反而是住的位置最差、離這次暴/亂中心最遠的那些平民,雖然也因為自由民的身份被奴隸仇視著,但至少……有了逃跑的機會。
想到當時像地獄一樣恐怖的情景,他們的肩膀就忍不住再次發起抖來。
時間的流逝似乎變得尤其緩慢,等待的每一刻,都變得無比漫長。
就在他們被恐懼煎熬得麻木,以為要等到活活餓死時,城門被打開了。
似乎是為了方便這幾百人的儘快進入,平時隻開一扇的沉重城門,這次是完全打開的狀態。
那樣的姿態……
簡直就像是這座城市的主人,正溫柔地張開臂彎,迎接這群傷痕累累的驚弓之鳥一樣。
他們呆呆地看著,眼裡充斥著難以置信,一時間卻誰都不敢動。
是幻覺嗎?
“偉大的維特神啊。”
有人恍恍惚惚地祈禱著:“感謝您的庇佑——”
“什麼維特神?”
見他們久久不動,困惑地從城門裡走出來的衛兵,聽到這話後不禁被逗笑了。
他目帶狂熱道:“既然選擇來到萊納,接受庇護的人,就隻該信仰我們全能偉大的貓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