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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骨 聆眉 13240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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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開學後,沈逾晟仍在幫著她處理心臟移植的事項,整天坐在電腦前忙碌,試圖找出沈德珩“插隊”的證據。

從商多年,沈德珩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關於心臟移植手術插隊的澄清也是沈逾晟意料之中的事情。

當然,沈德珩不怕,自然有人會怕。

今日周末,尹煜柃掛斷電話自陽台走出,聽班主任說,沈逾晟最近學習成績有所下滑,此次月考直接退到了年級七八十的位置。

她深知學曆的重要性,自己當年就是在高考上吃了虧,所以更希望沈逾晟能在這時候分清孰輕孰重。

況且,他既然要繼承事業,更不能在高考上掉鏈子。

去他房間說起這事時,沈逾晟放下手中的筆,當她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要打發他彆摻和這事,和她拉開關係。

少年眉頭微凝,“是我二叔犯了錯,你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縱容著這一切嗎?”

雖說心臟移植一事有沈逾晟的幫助,但總歸他是小孩,她是大人,她才是應該、也本該承擔責任的一方。

而且蔣雯這事,說到底和他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

最近她時常為各種事情操心,忙得焦頭爛額,情緒波動也來得頻繁起來。

聽聞沈逾晟的話,尹煜柃神色凝重,食指用力點點桌子,語氣堅硬地反問:“那你有什麼辦法?你難道也想像沈德珩一樣,為了救雯雯的生命,選擇插隊,然後奪走另一個生命存活的機會?”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逾晟不想同她吵架,軟下聲,“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眼前少年眼皮下方布層青灰,沒什麼精氣神,劉海都戳到眼睛裡了。

尹煜柃深吸一口氣,也知道沈逾晟不是她想的那種人。

女人無奈歎息聲,抬手撥開少年的劉海。

視線稍稍下挪,對上少年沉黑的眼眸,尹煜柃耐心同他交流道:“你要怎麼處理?逾晟,我對你的生命安全有權負責,不僅是生命,更是健康、學業……我都要對你負責知道嗎?”

原以為要吵得急眼,然而少年卻默了半晌,突然笑出聲來,“哦,是在擔心我啊。”

尹煜柃拍他一下,沒好氣,“不然呢!”

“這次考試狀態確實不太好,我會儘快調整過來的,”沈逾晟豎起三根手指放在太陽穴邊,“我向你鄭重承諾,下次考試重新考回年紀前三。”

尹煜柃自然是信他的能力,不過隨口一扯,“寫個保證書。”

“要蓋指印不?”少年卻當真了。

“隨你。”

沈逾晟倒是配合,像模像樣地白紙黑字寫上保證:迄今為止,尹煜柃養育沈逾晟七年多,四舍五入就算是兩千五百天。兩千多天來費心費力,對沈逾晟照顧有加,令沈逾晟甚是欣喜。

所以,沈逾晟會服從尹煜柃的所有命令,下回考試考回年級前三。

最後,少年簽上大名,側過身彎腰從櫃子裡頭拿出顏料,按下指印。還生怕顏料刮蹭到,不停地朝上頭哈氣。

尹煜柃沒忍住打趣道,“這還是保證書麼,跟欠條似的。”

“就當我欠你的吧。”顏料乾得差不多後,沈逾晟兩指夾住欠條朝她送,“實打實的七年,你不能做虧本買賣,所以記得找我討債。”

“怎麼討?”

“看你。”

尹煜柃沒有放在心上,接過來後又叮囑說:“逾晟,你要記住,無論你以後掙了多少錢,都不要因為自己是領導,就用自己的權力打壓下屬,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不犯錯,可以批評,但不能揪著不放……”

沈逾晟認真注視著她,聽得很仔細。

最後她鄭重其事地提醒道:“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反反複複教你道理,很多事情還需要你自己去學,我今天就說這麼一次,你要記住。”

恰恰是這一句,少年有些恍神,心不在焉地應了句:“嗯。我知道的。”

每次一提到離彆,話題都會莫名變得沉重,恰好邊上擺了許多顏料,尹煜柃隨手拿罐天藍色的出來,用手指往裡戳了下。

下一秒,兩個人心有靈犀般莫名其妙地就開始你一下我一下的拿顏料打打鬨鬨起來。像是刻意轉移注意,忘卻離彆帶來的苦痛。

一刻鐘過去,兩人徹底變成花貓。

尹煜柃起了玩心,沈逾晟卻突然斂了斂嘴角,低眸望著她。

溫暖的光線將婆娑樹影映入房間牆壁,少年五彩斑斕的手指還和她交纏在一起。

夾著歡聲笑語,兩人手掌上濃厚的油畫顏料互相混合,臉上也都是對方創下的“傑作”,痕跡濃烈而飽滿。

尹煜柃還在一下下地想要朝他臉上塗抹,彎著眼角,笑得格外明朗,他就不厭其煩地去捉她的手腕,然後還去她那邊。

細膩的肌膚貼合而分離,分離而貼合……在掌心牽扯出縷縷細絲。

沈逾晟沉默不語地握著她的手腕,突然不放手了。

尹煜柃笑意未減,“你乾嘛?”

“……還記得我那天問你觀察人的能力強不強嗎?”

抿抿唇,尹煜柃不再有所頑劣。

她扭頭抽張濕巾紙,用力擦去額頭上的顏料印子,視線飄忽不定地“嗯”了聲。

“在想什麼呢,”沈逾晟輕輕戳戳她的腦袋,從她的手中拿過濕巾紙,耐心幫她擦拭,“我是說,程雅茹信佛,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額前被他一下下地輕撫,尹煜柃回憶了下,那日沈霖暘手術,確實看見程雅茹佩戴了佛珠。

於是她衝沈逾晟點點頭。

可就算信佛,這和這整件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

繁忙的學業中,趁著國慶長假,沈逾晟去看望了趟自己的叔母程雅茹,家裡果真有個黑胡桃木佛龕立櫃。

佛龕所處位置光線柔和明亮,上方擺放佛經,下方擺放佛菩薩像,佛在中間,菩薩在旁邊,然後是護法。佛像表麵沒有灰塵,定期清理保持乾淨,供品包括鮮花、新鮮的果蔬。

城北這幾日天寒得快,程雅茹著涼感冒,沈德珩在醫院照顧沈霖暘,並不在家中。

生病氣血不足,加上自己兒子的事,程雅茹有些體虛,無力同沈逾晟動腦筋費心機,邀請他在沙發上坐著。

沈逾晟將那條從尹煜柃手機裡複製過來的錄音放給程雅茹聽後,程雅茹滿臉戒備地看著他,顯然是不相信錄音的真實性。

他乾脆把手機遞給程雅茹,讓她獨自反反複複確認好幾遍。

少年手臂搭在大腿上方,沉定道:“叔母仔細想想,二叔在那日宴會上……或是宴會前有沒有什麼怪異的舉動?”

還沒思索出個所以然,卻怒火中燒,程雅茹將錄音掐斷,拿著手帕擋住嘴,猛地咳了好幾聲。

見狀,沈逾晟給她倒了杯水。

程雅茹道句謝,喝下後緩了好久,才想起件怪事,“那個舞會……我本來是不想設那個的,可德珩偏要,他平日裡一直聽我的話,那日不知怎的,偏要辦個舞會。”

沈逾晟若有所思地點頭,循循誘導:“那舞會的時候,叔母是不是沒有看見二叔的人影。”

“對。後麵你跟你媽還有德珩一起出來時,我才看見的……”說到這,程雅茹突然頓了頓。

她是個聰明人,到這裡自然是想明白了來由。

沈霖暘十周歲辦個舞會,在一片歡聲笑語裡沒人會在意哪裡多一個人哪裡少一個人,於是沈德珩和那李洛菲約見也就更方便了。

恍然大悟般,程雅茹氣得冷哼聲:“老娘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要不是你二叔死纏爛打,我看得上他?要不是沒有我,他早不知道去哪裡討飯了!”

“叔母先彆氣,二叔他就是一時糊塗。他那個情人也不是真心喜歡他的,貪的就是些錢。”

沈逾晟表達誠意說,“叔母放心,這事兒暫時沒有外人知道。畢竟是咱沈家的家事,我也不會傳出去,錄音給你,我刪掉。”

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但總歸夫妻多年,總是有感情在的,何況利益牽扯,程家也需要沈家的商業線。

見他刪去錄音,程雅茹才對沈逾晟徹底放下戒備,主動招呼家裡的傭人準備些水果,沒好氣地抱怨句:“我就知道你二叔不靠譜。”

果盤端來,少年目光卻重新放回佛龕,朝嘴裡送片蜜瓜,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角,“叔母有沒有想過,霖暘身體為什麼會越來越差?”

提起自己的兒子,作母親的終於起了些波瀾。

沈霖暘一直都在城北市頂尖的醫療團隊手下接受治療,起初肝的病情分明已經穩定下來,後來卻突然惡化,迫不得已接受心臟移植手術維持肝功能工作。

程雅茹不自覺地摸上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心中自有猜想,不過不敢承認。

她的反應自然在預料之中,沈逾晟不急不緩道:“二叔邪淫不斷,福報不停被消耗,自身福祿不夠,身體就會出毛病,疾病災禍增多,甚至福儘人亡。”

“胡說八道!那不然為什麼德珩不生病!”程雅茹試圖阻止沈逾晟繼續說下去。

茶幾上擺放著沈德珩一家人的合照,少年伸手拿過。

視線自左往右緩緩掃過,他輕輕點了點沈德珩脖子上掛著的玉墜,“二叔有爺爺那塊玉護著,所以都擋去了災禍,於是都落在了霖暘和您的身上。”

女人指甲摳著佛珠,神色恍惚,珠串在手腕間被她盤地愈發加快。

“霖暘本就積攢了二叔的孽債,又出了心臟移植這一事,我記得佛教認為死亡不是終結,而是另一種形式的開始。人死如燈滅,是解脫的象征……”

少年聲音清冽,有些拖腔帶調,“也不知霖暘會不會陷入無法解脫的生死輪回。”

程雅茹唇色慘白,像沒有思維的機器般不斷搖頭,嘴裡不停地念叨:“不會的……不會的……”

“我知道叔母是個行善者,可身邊遭遇種種惡緣,善業就不會成熟,反而會加速自己惡業的成熟,所以,就會先遭受惡報。霖暘不就是嗎?”

沈逾晟又說,“而且,人財富的多少是靠福報支撐著的,彆看眼下還是風光無限,那是餘德所致,福德一旦耗儘,便隻剩下苦了。”

從物質層麵再到精神層麵,逐步擊垮程雅茹的防線。

女人聲線發顫,向少年投去求助的目光,“那我應該怎麼辦?”

少年卻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