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很想問他累不累,煩不煩。
沒想到他舌頭一卷,自己就沒忍住哼出聲。
啊,這租戶還真是……敬業。
陸景行從天沒亮折騰到鬨鈴響。
蘇染掙紮著起來,隔著被子捶了他兩拳。
疾馳回東郊接姥姥。
蘇染掛的是薊城的知名專家,專攻老年病。問診很詳細。
“有沒有家族病史?”
許錦樂嗬嗬回:“不知道啊,我連自己具體多少歲,姓什麼都不清楚。”
專家當然不會質疑自己的醫術,腎經虧虛、肝陽上亢、心脾不足,老太太確實有些虛證,但沒有那麼嚴重。遠不到連歲數都記不住的地步。
筆往桌子上一撂,不滿地看著蘇染:“不配合問診,怎麼對症下藥?”
蘇染心疼又抱歉:“我姥姥曾經受過重傷,失憶了。”
所謂問醫不瞞醫,問卜不瞞卜。麵對老中醫,許錦沒有隱瞞自己的過往。
二十三年前的某天,許錦在一個農戶家裡頭疼欲裂地醒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更不記得自己是誰。
救她的農戶告訴她,附近地震加泥石流,傷亡慘重。她受了傷,已經昏迷了三天。
許錦身無分文,更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辨識自己的身份。
那段時間,村子裡救助的附近遭難的村民不少。
農戶也留她在家裡休養,還給她拍了照,好幫他出去找家人。
沒幾天,就有個黑黢黢的老男人來農戶家找她,聲稱她叫許錦,是他的老婆,就住在不遠處的三孫村。
還拿出身份證和戶口本證明,上麵有她的照片。
許錦不太敢相信眼前邋遢的老男人是自己老公,而且照片有點太新了。
她留了點心眼,推說這幾天不方便,沒讓男人占到便宜。假裝相信,任勞任怨的乾活。
很快就偷聽到男人和人聊天。身份證是花錢新辦的,女人也是他花錢買的,因為看上去已經四十,所以賣得便宜。
許錦當天哄著男人喝了點酒,連夜偷了身份證,拿了一些盤纏,逃出村。
多年以前,窮鄉僻壤大山溝,這種事不稀奇。
老專家聽得一時唏噓,悄悄抹了下眼角:“沒去認親庫留個DNA血樣?”
蘇染攏住姥姥的肩:“前幾年去備案了,但是沒找到匹配記錄。”
年頭太長,那個時候技術不夠先進,記錄也不到位。
許錦早就已經釋懷,坦然地笑:“我這漂亮大孫女不就是我的親人。不用再找了。”
醫生又給許錦認真把了一回脈,建議多觀察平時情況,避免刺激。開了些本虛標實,調理肝腎虧虛的藥。
又讓去排個腦片,做個腦部MRI,神經中樞診斷。然後複診。
蘇染繳費的時候,讓姥姥坐好等著,自己悄悄留回醫生辦公室,問:“您是懷疑我姥姥有阿爾茲海默症嗎?”
專家點頭:“等MRI結果出來才能確診,記住,一定避免刺激。”
蘇染心頭一沉,眼眶就有些紅:“姥姥還沒想過什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