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到臥室把書包卸下, 換了毛茸茸的睡衣,到廚房去找九哥。
晏澤寒準備著料理,身旁有三腳架支著個攝像機, 料理台正上方也有一個, 不知道怎麼吊起來的,剛好能把料理台拍攝清楚。
白璃探探腦袋:“九哥不是在做飯嗎?”
“反正研究廚藝,不如順便做個副業。”晏澤寒用極輕鬆的語氣說著,問她, “手洗了嗎?”
白璃連忙伸出白白淨淨的兩隻手:“洗了。”
又問:“九哥就是斜杠青年嗎?”
斜杠青年是指除了主業外還有副業的年輕人,晏澤寒笑出了聲:“你知道的還挺多。”
“小團給我念的新聞。”白璃說著, 看見他把縫好的一整隻兔子刷上油塞進烤箱, 眼神跟著飄過去。
晏澤寒擦了下手,跟她介紹:“這是釀燒兔,米飯、兔腿肉和佐料一起塞進腹腔, 烤熟就能拿出來吃了。”
白璃吸吸鼻子, 一臉好奇。
晏澤寒笑了一下,去看剛才拍下的視頻, 他看完調整設備對準烤箱,一個小時後拍到了出爐視頻。
焦香四溢的烤兔肉出來, 他竟然無動於衷, 白璃眼睜睜看著他徑自拿了卡插進電腦裡,把視頻導進去, 打開剪輯軟件。
搗鼓一會兒,才放下電腦去餐廳。
白璃跟在他屁股後麵過去。
廚房平時主要是王嬸的地盤, 她廚藝不錯, 年輕時候是老饕中有名的私廚, 當然, 家裡還雇的有彆的廚師。
看見晏澤寒做的兔子,她聞見香味,驚訝地問:“這是什麼呀?”
“釀燒兔。”白璃替哥哥回答。
晏澤寒邀請王嬸:“以前的老食譜,拿出來做一下,嘗嘗嗎?”
王嬸喜歡研究廚藝,一下子對這個小夥子有了好感:“一口就行,我看看味道。”
白璃已經抱了幾個盤子過來。
晏澤寒給妹妹分了最大的一塊,又給王嬸分了一盤,自己切下一塊嘗了嘗。
“真不錯呦。”王嬸訝異地說。
這兔肉肉質香滑,嫩爽無比,彆有一番風味,她沒想到晏澤寒看起來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子,在廚藝上竟然還有這等功力。
晏澤寒擱下筷子,微微搖頭:“還差點,廚具不對。”
很正常品評食物的語氣,也不是刻意謙虛。
王嬸當下更喜歡了,看他的目光像看個討喜的後輩。
出了餐廳之後,王嬸撞見李伯,立刻跟他說:“我看晏小公子比季先生好,性格溫和,下得了廚房,能照顧人,不像季先生冷的像個冰塊。對了,他還年輕。”
李伯沒想到她會提這個,愕然:“你認真的?咱們小姐才十六啊,況且年輕不算什麼好事,變數大,現在這些小孩心思多著呢。”
王嬸對他的話不予置評,她覺得愛好鑽研廚藝的孩子不會是什麼壞人。
李伯見戰友這麼快就轉投敵人陣營,挺氣的,準備回頭就報告給霍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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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的胃是個無底洞,但她今天吃了很多燒烤,都是油滋滋的,沒把哥哥做的釀燒兔吃完。
得知哥哥想要發布美食視頻,白璃摸了下肚子,貼心地說:“九哥,我也有賬號,可以幫你宣傳。”
晏澤寒著實感受到了暖心,然而當他看到妹妹不到兩百個粉絲的賬號時,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謝謝阿璃。”
“不用謝的,九哥。”
白璃看著他剪視頻,還幫著參謀了一下調色和配音,十點左右,上樓睡覺去了。
轉天她到了校門口,從車上下去,又想起什麼,探頭朝車裡道:“李伯,中午我跟同學吃飯,不用送了。”
“行。”李伯叮囑她,“彆吃太多。”
“好的哦李伯。”
目送李伯離開,白璃回教室一趟,打了個哈欠,慢騰騰出學校往裴渡住的公寓去。
保安已經眼熟她了,直接放她進去,又提醒:“下次跟同學要個門禁卡呀,物業發現要找茬的。”
白璃點點頭:“謝謝叔叔。”
白璃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上樓,熟門熟路打開指紋鎖,走向裴渡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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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昨天一整天神誌不清,暖完胃連著又喝了幾杯熱水,洗了個熱水澡,才昏昏沉沉躺下。
因為意識太模糊,他開始懷疑白天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包括見到龍的那天晚上。
那條小白龍跟昨天的女孩有著同樣神氣溜圓的大眼睛,連眼神都很像……
假的吧。
裴渡斷斷續續回憶著,意識再次陷入昏沉。
直到眼皮被人觸碰,一陣癢。
裴渡今天有了點精神,掀開眼皮。
兩根手指頭正跟他的眼睫較勁兒,指甲圓淨,透出淡淡的粉,膚色比藕還白。
見他醒了,兩根手指頭乖覺地退開,背到身後去,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你醒了?”
白璃還有點嬰兒肥,看起來天真無害,聲音也軟糯。
裴渡像是沒看見她,睜著眼放空一瞬,慢騰騰從床上起來,他起身去接熱水喝了,又穿上外套出門。
房間裡安靜下來,白璃癟癟嘴,趴到他的床上玩起元寶消消樂,直到外麵的門一響,有人回來。
裴渡的床是深藍色,顏色偏暗,但很服帖,隻有他躺的部分有些皺,其他地方都很平整。
白璃躺了一會兒,把床滾的皺巴巴。
放在以前,裴渡肯定要皺眉,但他想這都是幻覺。
即便已經出門吹了趟風,買完早餐和藥回來,略微清醒了。
平白無故闖來一個小姑娘,從學校出來跟著他,到他房間折騰,昨天還鬼裡鬼氣地用食物香味引誘試圖氣死他,眼神像一條龍——
怎麼看都是回光返照才會出現的幻覺。
裴渡再次無視掉床上的女孩,拿起床頭水杯出去。
白璃趴在床上,眼睜睜看他對待空氣一樣省略掉自己,鼓了鼓腮,踩上鞋子跟出去。
裴渡正在吃早餐,他臉上紅暈消了,重新鍍上蒼白,但因為熱騰騰的早餐,薄唇總算有了淡粉色。
白璃看他吃得麵無表情,味同嚼蠟,心想這早飯得有多難吃。
她忍不住湊到跟前嗅了一下。
出乎意料,包子的味道竟然還很好聞,香噴噴的。
白璃捧起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裴渡,我餓了。”
裴渡視線聚攏起來,終於看向她,遲疑地遞出一個包子。
白璃不像他那樣慢條斯理,張嘴咬下去,兩腮一下子鼓起來,吃的很享受。
仿佛所有食物到她嘴裡都不會被辜負。
幾口吃完一個包子,白璃像沒吃過一樣,麵頰白淨,眼睛亮晶晶。
裴渡緩緩眨了下眼,又遞出一個。
……
裴渡不像以前那樣冷漠有攻擊性。
現在他反應遲鈍,白璃懷疑他病還沒好,燒糊塗了。
剩下最後一個包子,白璃問:“你還吃嗎?”
“不吃我吃了。”
裴渡目送著包子進了她的肚子,她的臉也像個活生生的包子。
“假的。”
盯著她看了片刻,裴渡自言自語一句,起身走開。
早餐十個包子,她吃了七個,連嗝都沒打,假的。
他不明白自己生命的儘頭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幻覺來折騰自己。
白璃皺皺鼻子,朝他道:“我不是假的。”
裴渡卻好像習慣了,對她的聲音置若罔聞,眼看著要半闔眼睛躺回床上去。
——他動作慢,白璃坐在床邊上,氣鼓鼓地看著他。
裴渡停下步子。
白璃仰起小臉,有點得意:“你不是說我是假的嗎?”
裴渡轉身就走。
白璃氣成河豚,就這麼看著他走進書房,到書桌前坐下,還給自己接了杯熱水。
“……”
裴渡翻開自己常看的書,筆跡還在。
幻覺不會這麼詳細。
-
中午。
放在以前,裴渡生了病,一整天都會在床上昏睡過去,像前幾天那樣。
但現在白璃霸占了他的床,他餓了,要去做飯。
一上午兩人沒什麼交流。
白璃沉迷元寶消消樂,回過神之後,發現裴渡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去做飯。
裴渡,做飯?
白璃瞪瞪眼睛,到廚房外麵暗中觀察。
幾分鐘後飯好了,兩人麵前各自擺了一碗麵條。
白璃輕輕一嗅,癟嘴:“裴渡,不好吃。”
說是麵條就隻有麵條,沒有菜沒有調料,清湯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