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淩把腦袋湊近了看它, 這神態還真是越看越像溫酌——果然什麼人養什麼貓。
“啪——”小貓的爪子又在衛淩的臉上拍了一下。
當然還是用它的小肉墊,沒把指甲伸出來刮傷衛淩。
其實拍得還挺舒服的。
“你再打我一下?”
衛淩把臉湊過去, 小貓的下巴略微抬了起來, 衛淩可以想象它用溫酌的語氣說:“你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於是貓爪子又來了三連擊。
夜瞳都快聽不下去了:“我說衛淩, 你該不會有什麼特殊愛好吧?”
“乾你什麼事?”
“唉, 溫教授回來滿足你啊!”
“滾!”
夜瞳笑了兩聲, 繼續做個遊戲癮少年。
衛淩把貓揉進自己懷裡, 又逗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半。你還不快點睡覺?小心長不高!”夜瞳問。
“我好像一直沒有聽到楊教授回來的聲音。”衛淩看向窗外, 眯起了眼睛。
一直被他踹懷裡的小貓就像生氣了一樣,前爪用力推了衛淩一把,就從他的懷裡跳出去了。
它不緊不慢地隔著被子, 沿著衛淩的腿走向床尾。
周身都是冷冰冰的氣場。
衛淩抓住了它的尾巴, 好笑地說:“我又怎麼招惹你了?你說你一會兒對我親近,一會兒又擺姿態,你作為一隻貓不覺得自己很麻煩很矯情嗎?”
“它可不是普通的貓。”夜瞳輕笑了一聲。
“對, 它可是溫酌喂出來的貓——脾性大著呢!”
衛淩的話一說完,小貓就更加用力向前走,小爪子扒著被子,一副死也不回頭的樣子。
“溫酌有沒有給這隻貓起名字啊?”衛淩問夜瞳。
“不是‘富貴’就是‘旺財’吧?”夜瞳答了一句。
“哈?富貴?旺財?你確定?”衛淩懷疑地看了一眼小貓, 小貓也不往前掙紮了, 直接趴了下來, 任由衛淩把它給拽了回去。
衛淩對著它的臉蹭了蹭:“你說你叫什麼?肯定不是富貴旺財!”
“也對,好像那是狗的名字。”夜瞳這會兒終於有一丟丟良心發現。
衛淩一邊抱著小貓, 一邊撥通了楊教授的電話。
幾聲之後,仍舊沒有應答。
衛淩又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
“楊教授就算在上課……看見是我的電話應該也會接啊。”
衛淩的眉頭皺了起來,嘩啦一下掀開了被子。
“夜瞳,彆玩了。我們走。”
夜瞳立刻就把手機收了起來:“楊教授會不會還在上課?”
“今天什麼情況?就算有晚上的課,也絕對不會超過九點。”
“或者在自習室裡安撫學生情緒?”夜瞳說。
“就算那樣,也不會不接電話。”
衛淩把外套往身上一披,就要出門。
小貓卻忽然從床上跳起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乖,你在這兒待著,我們很快就回來。”
衛淩側過臉,就對上了小貓的眼睛,心頭沒來由地一怔。
這真不像是貓的眼睛,利落果斷。
“喵。”
沒有拉長了聲音,也沒有撒嬌的意味,它將腦袋埋在衛淩的脖子裡,爪子死死抓著衛淩的衣服,堅決不離開。
夜瞳已經對楊教授的手機信號進行了定位。
“在理工大樓D座的西麵,我們走!”
夜瞳正等著衛淩啟動溫蒂,但是衛淩卻眯起了眼睛。
“不……如果楊教授的手機信號在理工大樓附近,很有可能他本人並不在那裡!說不定是諾亞故意扔在那裡,來迷惑尋找楊教授的人!”
夜瞳“嘖”了一聲。
“那怎麼辦?怎麼找到楊教授?”
“讓我想想。”
衛淩閉上了眼睛。
“想想?你再多想幾秒鐘,人帥、條兒好、腦子溜的楊教授,就要被諾亞寄生,成為我們的敵人了!”
夜瞳雖然著急,但說完這一句就安靜了,隻是從口袋裡把棒棒糖找出來,放在嘴裡。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此刻自己得專注起來。
要用最細致的方式去感受一切。
但他還是老毛病……沒有任何刺激,或者沒有在危急的情況之下,他沒辦法讓自己進入微觀感知的狀態。
可如果再耽擱時間……楊教授可能真的就沒了!
“喵。”
肩頭的小貓耳朵動了動,就像柔軟的小刷子一遍又一遍刷過衛淩的脖子。
好癢啊……
衛淩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了小貓的耳朵上,它耳朵尖上柔軟的毛逐漸變得根根分明,每一根掠過肌膚的觸感接連不斷地傳來,衛淩聽見了它均勻的呼吸,它很小但是卻很沉穩的心跳。
聽覺開始延伸,他聽見了教工寢室裡其他老師睡著後的呼吸聲,聽見了站在樓下守衛的執行官互相遞送香煙的聲音,更遠處操場上遺留的足球被風吹過滾動著的聲音……
聽見了校長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唉聲歎氣的聲音……
還有更遠更遠的聲音。
那是楊教授的腳步聲,他在走路……不!不對!
這是腳尖先落地,接著腳跟落地的聲音,這說明他在後退!
他撞到了桌子,然後他停下了。
“楊教授,你在找什麼?你的手機嗎?我已經幫您扔到彆的地方去了。”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距離很遠,衛淩聽得有些模糊……隻覺得這個年輕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邪氣。
“林站……那輛車裡的屍體果然不是你的!”是楊教授,他的心跳有點快,但他的聲音很穩。
“教授,我是你的學生。我沒死在那輛車裡,你不是應該覺得慶幸嗎?我怎麼越看越覺得您很失望呢?”
原來是林站找到楊教授了。
“好了,楊教授,到了這裡,你再想要呼喊執行官來救你已經晚了。而且所有的同學和老師們都聚在一起,隻有你單獨一個人從辦公室離開……你不就是在等我來找你嗎?”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楊教授你到底在哪裡,你避開所有執行官又到底想要乾什麼?
楊教授冷冷地笑了一聲:“你——作為諾亞埋在新城光年裡的一顆棋子,作用也是很多的。”
“說來聽聽啊!”林站饒有興致地說。
“你先是占用了工程師王皓的身體,擄走了通信中心的劉主任,假裝要更改防護牆的設置,其實是想在炸掉防護牆的主電腦控製室的混亂中,擄走衛淩。這個計劃失敗了之後,你仍舊留在這裡,隻是這一次,你的目標是我。”
衛淩在心裡頭著急,楊教授啊楊教授,你到底賣什麼關子,你他媽的知道諾亞的目標是你,你還故意避開執行官,還故意跟這個諾亞見麵,難不成你還真的想當諾亞?
還是想體會和諾亞春風幾度的感覺?
“對,我的目標是你——楊教授,我喜歡你……從我進了聯合科技大學之後我就喜歡你。你的每一堂課我都有去上,你沒有注意到我嗎?”
林站的聲音裡帶著迷戀,他走近了楊教授。
衛淩隻能憑借聲音想象那個場景。
林站好像是把胳膊撐過來了,啊呀!不得了,這小子壁咚楊教授了!
恐怖劇秒變狗血言情!隻是楊教授領了女主角的劇本!
“夜瞳!我們走!”
衛淩踩上溫蒂就衝了出去,夜瞳緊隨而來。
小貓早就預料到溫蒂的速度很快,直接就鑽進了衛淩的衣服裡,扒拉扒拉兩下,把腦袋又從衛淩的領口探出來。
老天爺,這隻貓真的成了精!
“你知道楊教授在哪兒了?”
“他在第七實驗樓的地下室!”
“這你都能聽出來!你也太牛掰了吧?”夜瞳難以置信。
“我正好聽見有人刷門禁卡,門禁提示是第七實驗室!”
衛淩顧不上和夜瞳說那麼多了,他還得繼續分辨楊教授到底和被諾亞寄生的林站說什麼。
諾亞在王皓的身體裡潛伏了那麼久都沒有行動,抱著不惜被天眼係統識彆的風險襲擊了學校的學生,並且轉移到了林站的身體裡……目的並不是選擇合適的宿主,而是楊教授!
楊教授到底有什麼讓諾亞念念不忘的?
“林站也許喜歡過我,你可未必吧?”楊教授的心跳越來越快,但他的聲音仍舊很穩。
裝!叫你裝!萬一林站身體裡那隻諾亞真的就地繁衍,我看你的聲音是不是還能這麼淡定!
衛淩真的是很生楊教授的氣。這家夥什麼都埋在心裡!
大哥,你好歹也是聯合控製中心的一員,你能對你的團隊、同事都多一點信任嗎!
你他麼大晚上要跟諾亞秉燭夜談,你跟控製中心打招呼了嗎?
你想跟諾亞談戀愛?你爭取了市長同意嗎!你打報告了嗎?
“林站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林站的聲音距離楊教授越來越近,老天爺,這家夥不會真的是要親上楊教授吧?
最好親的深入一點!纏綿久一點!
久到足夠讓我趕過去拍個照留念!免得楊墨冰總是一臉得瑟勁兒!
“是嗎?你喜歡我啊,那太好了,我也喜歡你。”楊教授不緊不慢地說。
啥?楊墨冰?你該不會被這個諾亞迷昏了腦袋吧?什麼叫做“我也喜歡你”?
就在此刻,他們趕到了實驗樓的附近。
溫蒂降低了速度,將自己又收成了個小型金屬垃圾桶。
衛淩想把懷裡的小貓放出來,但是它出來之後又鑽進了衛淩的帽兜裡。
衛淩想抓它,它就假裝咬衛淩,可是叼著衛淩的手指又沒有真的咬下去,冰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就那麼定定地看著衛淩。
它表達了三個字:我不走。
“你要跟著我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到處亂跑,不可以發出任何聲音,不然就會壞大事了,知道嗎?”
衛淩這麼一說,小貓就鬆了嘴,放了衛淩的手指。
夜瞳眯起了眼睛:“等不及了,我們現在……”
夜瞳才剛要加速,就被衛淩給拽住了。
“不急。我看楊教授胸有成竹。你難道不想知道……楊教授深更半夜避開了執行官,到底要跟這個諾亞說什麼?”
衛淩看著夜瞳,夜瞳本來覺得楊教授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但是一對上衛淩的視線,他就覺得自己像是被對方給控製了一樣,下意識地聽從衛淩的意思。
“那我帶你再近一點。他們在地下室,那我們就去一樓,他們的正上方?”
“好。”
距離近一點,萬一有什麼事情,他們也能反應過來。
“忍住了——彆吐出來。”
夜瞳帶著衛淩,驟然起速,真的是人在前麵飛,靈魂在後麵追。
一轉眼的工夫,夜瞳就帶著衛淩進了實驗樓,來到了楊教授的正上方。
在這裡,楊教授和林站的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他們二人就在衛淩的麵前。
“你也喜歡我?楊教授——你這喜歡的可真夠敷衍的啊!”林站笑了起來。
“我欣賞所有完美的東西,無論是安奇拉還是諾亞,你們的基因都精美絕倫,我怎麼會不喜歡呢?”
楊教授忽然向前了一步,直接把林站給摁了下去。
“對我我喜歡的東西,我習慣占有,不習慣被壓製。”
楊教授的聲音陡然變得強勢起來。
“啊——原來您是要在上麵啊。隻要你高興,我無所謂的。”林站的聲音竟然帶著點兒嫵媚味道。
聽得衛淩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雖然實驗室的隔音功能都是超好的,但是那是針對於普通人類的。
就夜瞳這樣的hybrid來說,隔著一層樓基本上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和衛淩交換了一個眼神,意思是“楊教授還真的看上那個諾亞了”?
衛淩搖了搖頭,表示:鬼知道。
這時候林站又開口了:“楊教授,既然你都說你欣賞我們諾亞基因的精美絕倫,為什麼還在防備著我們呢?你一直抵抗著,不讓我們看一看你腦袋裡的東西——其實你根本就是在虛偽地撒謊!”
隻聽見轟隆一聲,是楊教授被掀翻在地的聲響。
而且林站一點沒有留情麵,楊教授這一下恐怕摔到骨裂了。
“當年在南極基地裡的人,就隻剩下你了!隻有你親眼看著溫酌被安奇拉寄生!你親手配置的營養劑,讓溫酌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候!這些營養劑到現在還在被hybrid所使用!”
林站彎下腰來,拽著楊教授的頭發把他拎了起來。
“也隻有你和溫酌知道……衛淩做宇航員之前,最後一管血液樣本在哪裡。”林站的聲音裡帶著狠勁。
聽到這裡,衛淩的手指顫了一下。
原來……原來溫酌被寄生並不是意外,而是在南極基地裡完成的,甚至還有楊教授在照顧他!
是有人逼迫溫酌的嗎?
還是為了利用溫酌來製造安奇拉的抗體,所以用人類的前途來要求溫酌接受寄生的?
衛淩的牙關咬了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是誰?到底是誰逼迫溫酌的?
楊教授很痛,聽他的呼吸聲像是肋骨骨折紮進了肺裡。
“你們想要那管血……是不是想克隆出另一個衛淩?這樣的衛淩沒有安奇拉給予的激素,是一個純粹的毫無抵抗能力的人類……然後你們再用安奇拉的副本來感染他……”
聽到這裡,連夜瞳都緊張了起來。
他朝著衛淩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情況危急,馬上行動”!
衛淩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