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1 / 2)

李淨玉並沒有在洞天中久留。

她行走在了廊道上,隨風晃動的燈籠拉長了她的身影。她周身的氣息忽然間變得深不可測起來,暗夜之中,揭開了那道偽裝的她顯得冷漠而又危險。

然而在一個拐角,她身上那種凶悍的氣勢驟然一收,翻滾的怒海忽地變成了平靜的溪流。她抬眸望向了庭中長身玉立的人,久久不言。

紀玉棠在李淨玉看過來的時候同樣接觸到了她的目光,她心中有些奇怪,怎麼這個時候李淨玉還在外麵?但是轉念一想,對方的功法是修北鬥星光,她立馬就釋然了。

夜風中的草木窸窸窣窣作響,蟄伏在了林間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紀玉棠垂眸,想要轉身離去,可在對方那黏在自己身上始終不挪開的視線中,無法邁出第一步。她心中的躁意再度上湧,“未婚妻”就是她的心魔!如果不能夠在修成金丹之前將那種雜念驅除,她的大道便不會純粹通透。

“你有什麼話要同我說麼?”李淨玉終於開口打破了那片寂靜,她那沉甸甸的目光也隨即從紀玉棠的身上移開。

紀玉棠張了張嘴,她無法放下心中的芥蒂,無法變得坦誠。那積壓在心頭的話語始終無法說出口,半晌後,她搖了搖頭,淡聲道:“沒有。”

李淨玉深深地望了紀玉棠一眼,並不相信她口中的這兩個字。她能看出紀玉棠心緒重重,每每望向自己的視線都無比複雜,是因為“好妹妹”麼?不過這樣的光景恐怕持續不了太久了。她輕笑了一聲,拂了拂袖子道:“如果隻是尋常的祭台,顏師姐和沈師姐恐怕早已經回轉了。至今沒有動靜,說明那處有異樣。明日若是還沒有消息,我們便過去看一看吧。”

“正事”壓過了紀玉棠心中的“私事”,她長舒了一口氣,暫時從那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中解脫了出來,她平靜地望向了李淨玉,點頭道:“好。”

對於修道士而言,一夜並不太漫長。

紀玉棠從李淨玉那深沉的目光中倉皇離去之後,仿佛隻過了一瞬,便見金烏自東邊躍起,撕開了整個灰暗的天穹,為之鍍上了一層絢爛而華麗的霞彩。

昨日那潑天大雨澆透了整個東阿城,洗去了乾旱與赤土帶來的恐慌。仿佛在那一場降雨之後,整個晦暗的形勢會逐漸變得明朗,那隱藏在不知處的邪祟會被仗義而行的仙長驅逐。

可被稱為“仙長”的人並沒有他們的那份樂觀。

自淩晨一直到晌午,仍舊沒有得到顏首夏與沈藻的訊息,原本安然打坐的人終究是坐不住了。

“祭壇恐怕有變,我們恐怕得過去一觀。”藺恒的神情嚴肅,他對顏首夏二人的擔憂根本不加掩飾,沒有人拒絕他的提議。

“地母”兩個字像是一座壓在背脊上的大山,它似乎並不存在於世間,可看著那千裡赤土,它又像是無處不在。

大地祭壇。

九道盤龍柱承托著一個火炬,熊熊地燃燒著。熾熱的浪潮翻滾著,那深藏於地底的炎氣仿佛被挖掘出,要將整個世界燃燒成灰燼。

高滄立在不遠處,築基之後應當感知不到炎熱,然而祭壇附近的火浪使得他額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淌。他的本命法器是一團陰火,在熱浪的逼迫下越來越小,發揮不出一半的力量。所幸在這祭壇上能夠引出其他的力量來對付儒門的那兩名修士,想至此,高滄長舒了一口氣。

火光大盛,一團如濃霧般的黑影懸浮在半空中。

它並沒有形體,可以幻變成任一模樣,隻是在掠向了下方的時候,猛地映照出來十二張青灰色的麵孔,死氣沉沉的眼珠子,赤紅色的長舌。隨著霧氣的扭動,這些麵龐也跟著扭曲,錯位的五官積壓在一起,看著粘稠而又惡心。

“祭鬼。”顏首夏的神情不太好看,她的伸手懸浮著一本散發著金芒的書冊,清氣湧動間,與那黑霧撞擊,不僅僅沒能夠占據上風,反而讓清光一寸寸地被黑霧所汙。

她跟沈藻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晚了,被祭祀給大地的十二個人隻餘下了被放乾了鮮血的身軀。她們甚至沒來得及替那群可憐的人收斂,地麵便像是一隻蠕動的蟲,張著口器將屍體吞入腹中。緊接著,火光之中便聚集在了這一團滿是血腥和煞氣的黑霧。

沈藻與顏首夏並肩,看著那一團怪異的黑霧,她的腹中翻江倒海。一線劍芒犀利無匹,短暫地切開了黑霧,將其與清氣相接的部分削去,沈藻轉向了顏首夏道:“白宮師不是賜下一頁書麼?”

顏首夏“嗯”了一聲,袖中驀地飄拂出了一頁金冊,金冊懸浮在半空中,如同華蓋一般,一枚枚法籙從金冊上飄下,組成了一句蘊藏著宏大法力的經文:“非其鬼而祭之,諂也。”金冊裡封存的是金丹修士的法力,但凡在“禮”之外,皆是需要抹殺的異物!

經文化作了金色的鎖鏈纏住了無形體的黑霧,不管如何演變,黑霧都不能夠衝破那道金芒從中飛掠而出。一道道刺耳的尖利嘯叫傳出,大地也跟著震顫起來,仿佛要將怒意儘數地宣泄出!

高滄一直關注著此中的戰況,見顏首夏和沈藻二人就要從中脫困,神情驟然一變。他雙掌往前一推,蒼白的陰火自天穹如同流星一般墜落,他忽地朝著無人處喊了一聲:“諸位師妹,還不速速來助我?!”

在夜間,高滄得到了惑心宮弟子的回應,她們想要自己身上白蒼陰木種,不用細想,也知道是那位祭月的主意。高滄對她的觀感並不好,不願對方從中受益,可是比之聯絡其他的人,這般的代價要小上很多。權衡之後,他終究是咽下了那股不甘,選擇了與惑心宮合作。

“還有其他的魔頭在這邊埋伏!”顏首夏眼皮子一跳,在此之前,她沒有感知到其他的氣息。惑心宮那群女修匿氣的本事如此了得?

“恐怕要栽在這裡了,不過無論如何,都要消息——”“傳出去”三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天際便出現了四道清氣湛然的遁光。沈藻的麵上露出了幾分異樣,她的眼皮子一跳,撫掌痛快地大笑。她伸手在腰間一抹,然而酒壺中空空蕩蕩,她隻能夠暫時按捺住那股對“酒”的渴望。

“祭壇中有濃鬱的血腥氣,魔門拿人做祭品?”秦若水感知到了殘餘的氣息,臉色頓時一沉,心中怒意如江海翻滾。

“這裡就是大地祭壇,能夠從中找到地母的痕跡?”藺恒強壓住翻滾的怒氣,轉向了李淨玉詢問。關於“大地祭壇”和“後土”的事情,他們之中誰都不如李淨玉了解得多。

李淨玉道:“等到大地出現裂口,沉睡在赤土之下的地母便會被喚醒。”高滄的動作夠快的,祭壇搭建完成,就連祭品也早早地奉上。如今隻用等待著地母將祭品消化,從而掙脫束縛,降臨人間。她不動聲色地望了眼與高滄並行的女修,藏住了深沉的心緒。

“先解決這群魔修,再毀了這座祭壇!”秦若水當機立斷,他劍光一縱,撕開了那燃燒的烈焰,向著高滄的身上斬去。

秦若水的這一劍打破了微妙的平衡,雙方當即動起手來,恨不得將對方徹底地抹殺了。法力碰撞間,飛沙走石,掀起了漫天的塵土。那九根矗立的柱子在混亂之中被打斷,承托的火炬猛然間往下一傾。它們並沒有在大地上熄滅,反而化作了一大片火海,吞吐的火光映照著在場所有人的麵龐。

“九柱斷裂,祭壇中祭火並沒有熄滅,這大地祭壇能夠毀去麼?”紀玉棠擰著眉,憂心忡忡地往下望了一眼。正當她暗暗思忖的時候,一道大響猛地傳入耳中,緊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震蕩。仿佛地龍翻身,那一片綿延無儘的赤土被撕開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一股陌生的強悍的力量如同洪流一般上卷,無數的火焰墜落,將所有人身影吞沒。

“這是——”紀玉棠心神震撼,周身結起了一大片鱗甲,呼風喚雨的本能讓她身邊水流纏繞,驅散了潑天的焰火。借著對手怔愣的時機,她低頭朝著裂隙中望去,瞳孔驟然一縮,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地麵仍舊在震顫,仿佛千軍萬馬奔騰疾馳,一隻蒼白的手從裂隙中往上伸出,它每每用力一抓,便有地麵被捏成了碎石,裹挾著強橫的勁氣往上彈射!這時候沒有人開口,可不需要旁人多說,眾人的心中便浮現了“後土”兩個字!

“不能讓它出來——”紀玉棠喃喃自語道,雖然不知地下那東西的全貌,可她猛然間生出了這抹意識。炸響的龍雷聲壓過了地震,紫紅色的雷芒在半空中激竄,打碎了一塊塊飛舞的巨石,可那隻手,仍舊是堅定地、緩慢地往前爬升,似是感知不到痛苦。

“不能讓它出來!”秦若水的口中冒出了一道一模一樣的呼喊,他失去了往日的從容,發顫的尾音殘餘著幾分震撼與驚恐。他率先化作了一道疾光沉入了裂隙中!

“秦師兄!”藺恒眼皮子一跳,忙不迭地追上。這道裂隙是地母歸來之處,直通地心。一旦墜落下去,若是掌握不好遁法,恐怕會屍骨無存!而且這道裂隙的恐怖之處不僅僅如此,它裡頭藏著一個恐怖的怪物啊!

相比玄門一眾的慌張,高滄的麵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對方發現了大地祭壇又如何?還不是他們魔門更勝一籌?火光映襯著高滄慘白的笑容,他的袖中飄出了一張符籙。符籙化作了一道疾光衝向了那隻巨大的、猙獰可怖的手,轉瞬間便被一道泛著暗芒的火光吞噬。“地母魔神”與奢比屍不同,它如今是完全體,法符已經種下,接下去就等著它將這群來自於玄門的螻蟻徹底碾為齏粉。

氣浪迎麵而來,熾熱的氣息仿佛要將人給烤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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