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2 / 2)

紀玉棠蹙了蹙眉,不解道:“聽說冉師伯所參的根本經為《論語》。在此經書中有言: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此是天理人情之至,是冉師伯的根本,他為何會想斬殺冉家……姐姐呢?”

寧懷真錯愕地望著紀玉棠,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她思忖了片刻道:“近兩萬言,冉道友此舉必能找到所依之天性。”

紀玉棠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她道:“兩萬言當歸於‘一’,不管法門如何,終究歸於‘仁’。冉伯父不能將其修至‘一’數,恐怕沒有機會邁入天人境。”

寧懷真:“……”半晌後,她才道,“這話不要拿到外頭說。”

“我知道。”紀玉棠乖巧地點了點頭,又道,“可我仍舊是不明白。”

寧懷真起身,神情嚴肅起來。知女莫若母,她躊躇了一陣,才詢問道:“你問這些,是為了在魔宗的那位?”

紀玉棠眼神閃了閃,她仰頭對上寧懷真的視線,終究坦然應道:“是。”離開南疆之後,她所思所想都是李淨玉。若是往常的行事之風,她不知道李淨玉罪在何處。要說現在她是“十惡不赦”,那她也要去看個明白。

紀玉棠困惑地開口:“玄魔的道爭什麼時候演化成了純粹的善惡之爭的呢?”

寧懷真沒有回答,她少年遊曆之時,也有如此困惑,直至如今都沒有找到答案。昔日李清洵提到一個“執”字,她雖為太始宮傳人,可對如今的三宮道念不大認同,但同時對魔宗也是深深的厭惡。如果她沒有落入魔道,如果她還活著,太上三宮會被她合到一處嗎?又會生出怎麼樣的變化呢?

“阿娘,我聽說大道入執了。”

紀玉棠的聲音喚回了寧懷真的神思。

寧懷真神情複雜地望著她,歎息道:“這不是你該想的事情。對了,如今阿竹也回到冉家了,你冉師伯準備再議兩家的親事。”

“什麼?”紀玉棠霍然起身,滿臉錯愕。想到了冉孤竹,她就覺得萬分惡心。“當初不是她嫌棄我是個廢人嗎?怎麼現在要貼上來了?我說過了,我不想與她成親。”

寧懷真擰眉,她也不大願意兩家結親,在被那股戲耍之後,任誰都會有脾氣,冉家怎麼還能若無其事般提起呢?“浩然正道與太元宮的同道也出麵勸說了,你父親不好直言拒絕。”

“有什麼不好拒絕的?”紀玉棠譏誚一笑,她注視著寧懷真,“浩然正道和太上一脈憑什麼插手?他們過來勸說,不是更加奇怪嗎?對了,當初為什麼還要在太上道祖跟前立誓約,阿娘,你們不會被冉家騙了吧?”紀玉棠的心無形中偏向了李淨玉和李清洵,對冉競日提不出多少好感來。

“倒也不必如此揣測冉道友。”寧懷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主要是這誓約,不可違背。”

紀玉棠眼神閃爍,她口不擇言道:“太上道祖已經隕落了,真的會應誓嗎?”

“你在胡說什麼呢!”寧懷真橫了紀玉棠一眼,又道,“所謂太上道祖是大道的顯化,太上道祖雖然消弭,但是大道永存。”

“也就是至高之道是嗎?”紀玉棠逐漸地冷靜了下來,“如果我有辦法洗去那誓約呢?”《道德天書》溝通高邈之道,本身直指大道的根源。那片高邈之地與大道是同層次的,借著大道根源之力或許可消磨那誓約。

“你不願意,我跟你父親也不會逼你。”寧懷真沉思了片刻道。雖然是大道誓約,可多多少少是有漏洞可鑽的,不然也不會出現那麼多背誓的小人了。“但是你能答應阿娘,與魔門的冉孤桐也斷去牽係嗎?”

紀玉棠默然,半晌後才口是心非道:“我與她能夠有什麼牽係?當初她強行擄我去魔宗,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囚禁,就算在煉化龍脈精華中助我許多,可她——”

“行了。”寧懷真打斷了紀玉棠的話語,她怎麼聽都像是紀玉棠在訴說著對方的好處。那可是龍脈精華,抽去之後竟然隻給一人祭煉,尋常人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在結了龍丹,徹底入了龍道之後,紀明承和寧懷真算是徹底不管紀玉棠在修道上的事情了,甚至是多方打聽力道的修持法門,想要尋找一個解決天地承付的辦法。而紀玉棠的院子中也辟了一片天地,此處的元炁不再被煉化成清氣,而是由紀玉棠自己呼吸吐納,錘煉道體。

如此修持了半載,紀玉棠的院子外來了一位客人。

紀玉棠本不耐煩見冉孤竹,可轉念一想,如果她願意放棄了,興許那事就能就此了結。

“你為何不願意?”冉孤竹的聲音清淩淩的,她負手立在了紀玉棠的院子外,並沒有踏入。

紀玉棠也不想看到冉孤竹那張臉,一來是因為冉孤竹自身的所作所為,二來則是因為那副麵龐總讓她想起另外一個人。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聲音,紀玉棠覺得好笑至極:“我為何要願意?”

冉孤竹又道:“你過去不是沒有拒絕嗎?”

紀玉棠冷笑道:“你當初不是拒絕了嗎?”

冉孤竹:“原來是因為這事情。”她眨了眨眼,理所當然道,“我修《太元北鬥真經》,存思北鬥七星,我之道隻爭上流,隻做帝輔。過去的你不曾入道,就算天生道心,那也不過是廢物而已。可如今大不相同了,你已然入道,自然可以與我同在。”

紀玉棠:“……”雖然知道冉孤竹的根本道如此,可她仍舊覺得冉孤竹極為不要臉。她嗤笑了一聲道:“你怎麼樣同我沒有關係,你爭上流,我難道不可爭上流嗎?你的修為不過如此,彆說不及李淨玉,就連我也不及,你配嗎?”

院子外的冉孤竹並沒有生氣,她隻是道:“是因為她嗎?她是魔修,走得是歪門邪道。”

紀玉棠“嘖”了一聲,反駁道:“你以為當初她是憑借什麼出現在眾人跟前不怕拆穿的?她的功法中可是有很明顯的太始痕跡。”

“那不過是因為有母親遺留的法器在罷了。”冉孤竹蹙眉道,“母親打小就偏愛她,什麼好東西都給了她。”

“你來這邊是同我抱怨李淨玉的嗎?恕我不奉陪了。”紀玉棠一聽冉孤竹這語氣就知道她變卦了,當初不願意結親很堅決,如今結親之心也很堅決,隻是他們將她紀玉棠當成什麼了?眼中浮動著異樣的情緒,她諷刺一笑道,“我不會與你結親的。如果實在是無路可走,我會殺了你斷儘因果。”

“你心念中魔性根植了?”冉孤竹語調忽地高揚起來。

紀玉棠沒有應聲,在聽到這句話後,她自己也覺得意外。隱約間,理解到了忘情宗修道士的做法。心神一凜,泥丸宮中的《道德天書》當即往下刷下一道清光,散去了那抹殺念與魔性。

等到冉孤竹離去後,紀玉棠重新坐在了蒲團上修持,可不管如何都難以定神。

就在紀玉棠神思飛揚之時,一道幽幽的語調忽地在耳畔響起。

“我以為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是要趕回家成親呢,如今看來,竟然不是嗎?”

“李淨玉!”紀玉棠咬了咬牙,霍然站起身。她周身的力量波動,如氣浪向著四麵排開,可始終不見可疑的人行跡。

李淨玉笑了笑,道:“我隻是留在你體內的一點神念。”

紀玉棠聞言渾身一僵,她神經緊繃著,內觀泥丸宮,果然在神龍法相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隻不過這道身影白衣如雪,氣息清正,絲毫不顯濁煞。“你怎麼進來的?”紀玉棠心中警鈴大作,泥丸宮中無聲無息間被李淨玉成功存神,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李淨玉雙手撐著龍身,雙腿輕快地來回晃動。她將問題拋了回去,笑道:“你說呢?”

泥丸宮中觀想的法相交融,隻可能在自身意識不能主導本心的時候!是在祭月洞天雙修?!紀玉棠的麵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怒聲道:“出去!”她都不曾在月相中留痕,憑什麼李淨玉鑽入她的存思的神宮之中。

“你當真沒有留痕嗎?”李淨玉輕而易舉地便讀懂了紀玉棠的思緒,她抿唇一笑,身後浮現了一勾彎月,而在彎月之上,一條白龍盤桓。

紀玉棠:“……”半晌後,她才道,“我會將龍相召回,你也退出去,不然我——”

話還沒說話,那股淡淡的香氣已經隨著李淨玉近前,幾乎麵頰相貼。

“我入了祖源魔海後如何,你難道不關心嗎?”

紀玉棠扭頭,故作漠然道:“我不關心。你若離開南疆,與天海魔宗修士一般肆虐,我就會與他人一般,遵照太玄宮律令,殺、殺……殺了你!”

“無情啊。”李淨玉笑了笑,伸手撫了撫紀玉棠的麵頰,貼著她曖昧低語道,“你現在就可讓我死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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