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修道士對天海魔宗修士而言,比之尋常的人種更為滋補,以往抓到了玄門弟子,他們同樣會食用,可這一回卻隻是將人囚困在了某一處。畢竟這幫人是春秋天闕的弟子,身上種有文印。在修士活著的時候,能夠暫時將文印屏蔽去,然而等到對方身亡了,那事情便不可控了。
紀玉棠是一個人進入囚室的,裡頭關押著七個儒門的弟子,其中被單獨鎖在了囚牢裡的人有些眼熟。半晌後,紀玉棠才記起,此人正是過去遇到了塗丹朱,她如今已經修成了金丹,可身上的黴運似乎沒有散去。
“塗道友。”紀玉棠低低地喊了一聲。
閉目冥思的塗丹朱聽到了聲響後驟然睜開了雙眸,她詫異地望著紀玉棠,驚聲道:“紀道友?你怎麼也被捉來了。”
紀玉棠左右觀望了一陣,低語道:“此事不好多說,塗道友,你們隻管等待一陣。”
塗丹朱眼神閃了閃,頓時明了,她點了點頭,嘴唇翕動著,卻是無聲的“保重”二字。
許是知道紀玉棠是李淨玉的“戰利品”,就算是魔門修士碰到她,也隻敢用眼神在她身上刮一圈,而不敢真正的動手。這段時間,李淨玉還真是大方,帶著她在真羅殿中走動,甚至連大陣之事都不隱瞞,三言兩語解釋給她聽。在這種情況下,紀玉棠不得不懷疑李淨玉的用心,是“暗中相助”還是“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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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
顏首夏、沈藻二人一直耐心地等待著紀玉棠的消息,至於沈遼之這位太始弟子,一開始被勸了下來,可過了幾天之後他便忍耐不住了。畢竟他的目的跟顏首夏二人是不同的,他要做的就是誅殺李淨玉。
聯絡法符閃爍著,顏首夏眼中掠過了一抹詫異,畢竟在她們的計劃中,“法符”是不太可能用起的,可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的確是紀玉棠的烙痕。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消息,開口道:“紀師妹傳消息回來了,真羅殿中似乎沒有什麼人駐守,至少殿主不在。還有一張圖紙,這圖案……像是一張陣圖?”
“李淨玉呢?她在不在?”沈遼之詢問道。
沈藻挑眉斜了沈遼之一眼,湊到顏首夏身邊望了一眼,應道:“在。”
沈遼之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頓了頓,又道,“我已經聯絡了太玄宮的師兄們,不久後他們便會抵達此處了。到時候直接衝向真羅殿!”
“可難保真羅殿中的一切是做給我們看的。”顏首夏沉思半晌,又道,“在卷宗之中幾乎不見殿主離開的情況。可真羅殿殿主行蹤不明,可能是回到魔宗請人了。”玄魔兩道一直在爭,可是這個“爭”有緩有急,像是先前都是輕緩的,可在這一年,在太元宮宮主前往白骨山被魔門老祖打散化身之後,“針鋒相對”的意味更濃了。
一來是因為太元宮放肆的行事,二來則是因為一千五百年一次的天地大劫要到來了。想要自己存身,就要動手殺去大敵。魔門修士身上的天地承付重,他們不會設法消除,而是通過斬殺玄修化散清氣,以消減天地大勢的侵淩,提升自己的氣數。
顏首夏又道:“不管是不是,我們都要做最壞的打算。”
沈遼之一頷首,了然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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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自雲隙間落入,宛如蜃氣一般籠罩著真羅殿的迷霧時時刻刻都在變化更易,讓人難以確定真羅殿的落位。隻是一道白龍之影在雲層中顯化,在迷霧之中像是一枚定標。
這是紀玉棠與顏首夏她們定下的暗號。
在看到白龍的時候,顏首夏和沈藻互相對視,紛紛想到了一個人。隻是下一刻,她們便心照不宣地將此事壓下,佯裝不曾有這發現。
真羅殿的前廣場。
萬寂伸手將一枚蜃珠抓入掌中。他勾了勾唇,饒有興致道:“祭月竟是連龍族相關的東西都能弄到。”
高滄掀了掀眼皮子,淡漠道:“畢竟她去了一趟北海。”
萬寂“嘖”了一聲:“有那道龍影引路,那群人應該能夠找到這裡了吧?說起來這回回宗,可是廢了我好多的功夫,才弄到那張《陰冥萬象圖》。”
高滄沒有接腔,隻是內心深處十分不以為然。
以萬寂的身份,多得是替他奔走的人,想要弄到《陰冥萬象圖》,可不用廢太多的氣力,也就是在請人來幫忙時,會付出些許代價。
一刻鐘後。
迷霧之中走出了三道清氣滿盈的身影,萬寂一挑眉,有些意外道:“隻有三人嗎?若隻是如此,那不是白費了我一番功夫?”
高滄扯了扯嘴角,淡聲道:“未必。”
萬寂哈哈大笑,應道:“是了,玄門嘛,總喜歡藏頭露尾的。”見顏首夏三人的麵容逐漸明晰,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大喝了一聲,便祭出了自己的白骨法相,伸出一隻慘白的骷髏手朝著顏首夏他們抓去。高滄見狀也將身形一抖,一團陰火緩緩地漂浮出來。原本有足數的白蒼陰木種,他可以提前一步修成三陰毒火,可惜白蒼陰木種被惑心宮要去了,而之後他的任務落敗,使得他不能兌換足數的寶材,故而白蒼陰火決可駕馭的火停在了“陰火”這個階段。
大殿之中,李淨玉的跟前投映出了一麵水鏡,她興致勃勃地望著雙方打鬥的場景,仿佛事情與她無關。紀玉棠極想出去幫襯顏首夏一行人,可眼下這座大殿被封鎖住,她根本沒辦法從中走出。半晌後,她望著李淨玉道:“二對三,你不去幫忙嗎?”
“他們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李淨玉望了紀玉棠一眼,詫異道。
紀玉棠:“……”她忘了,魔門弟子之間沒有任何的情分可言,但是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魔門的一個據點陷落?或許是萬寂那邊有幫襯的魔修吧。這幾日轉了一圈,她知道這座真羅殿清寂得不太正常。果然,不多時,又有三道魔影向著顏首夏他們衝去。
“你以為隻有你們有助力嗎?”一道譏誚的笑聲響起,便見滾雷連連震響,連帶著大地一道晃動。卻是太始宮的弟子趕到了此處來。雙方的人數相差不多,修為又都是金丹,鬥起來自然是旗鼓相當,難分上下。眼見著一方有衰落之勢,藏身於暗中的人便會現身——如今魔門、玄門都經曆了幾輪,場上已經由最初的五人變成了近二十人。
金丹已經是摘取到了人仙道果,很多人會選擇居於洞府中修行,故而九州大陸行走最多的其實是築基修士。可現在驟然出現了二十位金丹,已然是玄魔之間力量對撞的一個小高峰。
“太始宮還是下了血本啊。”李淨玉望著水鏡中的人慨然歎息,與其說他們是針對魔修,倒不如說是衝著自己來的。瞥了麵色沉重的紀玉棠一眼,她笑道,“你覺得誰會贏?”
“這還用說,自然是玄門。”紀玉棠冷哼道,不管陣勢如何,她都隻有一個答案。
李淨玉又道:“想出去嗎?”
紀玉棠一臉警惕道:“你要做什麼?”
李淨玉聳了聳肩,綻出了一個無辜的笑:“我隻是見你擔心罷了。”她打出了一道法訣,那禁鎖的大殿旋即與外頭聯通。紀玉棠盯著李淨玉,半晌後飛掠出了真羅殿,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李淨玉凝視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散後,唇角才溢出了一道幽幽的歎息。
離開了真羅殿後,紀玉棠並非前往鬥法的那處幫助玄門,而是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找尋困鎖玄門修士的囚牢。隻是先前跟著李淨玉走,一路順暢,如今她自己一個人,遇到了一層層的陣法。原本打算強行破去大陣的,可腦海中忽地浮現出李淨玉輕描淡寫講解陣法時的場景。片刻後,她試著使用李淨玉所教的法訣應對,那一道道陣門當真被破開了!紀玉棠眼中掠過了一抹喜意,不由得加快了壞去大陣的速度。兩刻鐘後,她終於走到了囚牢之中。
“塗道友!”紀玉棠急促地喊了一聲。
塗丹朱望著紀玉棠,擰眉道:“外麵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紀玉棠點了點頭道:“顏師姐、沈師姐以及太玄宮的人過來了。”她雙眸注視著塗丹朱,窺見了她身前的一重法陣,這法陣比外頭的更加繁複難解,在連續掐了數道法訣後,紀玉棠感知自己的神意不停地被抽走,似是要揮霍一空。紀玉棠不想在此刻放棄了,《道德天書》已經被她祭煉成了本命寶器,此刻緩緩地在她的身後顯形,一道道湛然清光如同水流一般滋潤著紀玉棠,她神魂一顫,自那“玄牝之門”中支取更多的道韻。看似過了很久,其實也不過數息,紀玉棠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長舒了一口氣。
她望著塗丹朱一行人道:“快走!”
就在她們從囚牢中跑出來的時候,這片天地劇烈地動蕩了起來,九道長河之水自上而下墜落,迸射的水芒化作了綿綿不斷的劍氣,削去了濁煞之氣。
“這、這是——”紀玉棠眼皮子一跳。
“太始衝淵九重劍陣!”大殿前與萬寂纏鬥的沈遼之借著氣浪往後退去,麵色發白地望著逐漸形成的大陣。雖然大陣冠以“太始”之名,可在劍陣中的人都會被無差彆絞殺!淵兮為萬物之宗,為道之顯,這座大陣以九淵之水為根,靜中生動,是一座綿綿無儘的大道門戶,其顯化的劍芒極難抵禦。隻是此處並沒有太始宮弟子,就算有弟子在,以他們之能,也不可能結成太始衝淵陣!難道是她?!可墮魔之人怎麼可能?
作者有話說:
李淨玉:我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就是想一網打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