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玉棠:“……”她下意識轉向了紀明承和寧懷真二人,眼神閃爍不定。
倒是李淨玉見了二人,眸中掠過了幾分沉思,她起身理了理衣襟,慢條斯理地朝著二人打了個稽首道:“淨玉見過師伯、師叔。”
在第一眼看到李淨玉的時候,紀明承夫妻二人的眼中明顯掠過了幾分驚嚇,還以為是冉孤竹在!那事情被太上三宮做成了,等到辨認出這位是惑心宮的祭月,他們才鬆了一口氣,心緒複雜。
紀玉棠惱怒地橫了李淨玉一眼,朝著她使了個眼色,見她不動彈,又傳音道:“你的事情之後再說。你先離開。”
李淨玉:“我見不得人嗎?”
紀玉棠:“……”
見紀玉棠麵上浮現了羞惱,李淨玉勾唇笑了笑,主動道:“我是為太上三宮之事來尋找小棠的。既然師伯、師叔回來了,那事情以後再說。我先不打擾了。”說著,便從容地從法殿中退了一出。
李淨玉一走,寧懷真便轉向了紀玉棠,沉聲道:“你跟她走到哪一步了?”她不覺得自家女兒跟祭月沒有關係,畢竟在“太上計劃”暴露前,兩人便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她無意管束太多,但是李淨玉到底是流著李家的血,誰知道會不會讓太上計劃在兩人的身上完成。
紀玉棠眼神躲閃,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跟李淨玉是什麼關係?似乎並沒有明確,但是道侶之間的親昵事情倒是一件沒有落下。
寧懷真:“……”她不難從紀玉棠那張驟然變得緋紅的麵龐上猜出答案,沉默了半晌,她又正色道,“你們如何,我不想管。但是太上計劃的,不能在你們的身上有結果。”
紀玉棠聞言鬆了一口氣,她道:“不會有結果的。如今太上三宮決定從‘太上元胎秘法’著手了,等到他們做成了,太上道祖便會降臨到這個事件。”
寧懷真又道:“你們的打算是放任太上三宮弄出來?”
紀玉棠點頭。這一紀元是太上紀,而太上之執附著在了天道上,使得整個九州都被其所掌製。唯有讓“太上元胎”承載“太上執念”,順利誕生“太上道祖”,才能使得整個九州天道解脫出來。
因著寧懷真和紀明承的好奇,紀玉棠在法殿中細細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直到黃昏才從中走出來。而這時候案上已然堆疊了不少文書,紀玉棠一一處理之後才得到閒暇。不過此時已然是月在中天了。她抬眸凝視著窗外的那輪皓月,眼前不期然地浮現出李淨玉的麵容。
“你倒是讓我好等。”悠悠的語調中仿佛夾雜著歎息,李淨玉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她抱著雙臂倚靠在柱子上,那張完美無瑕的麵龐在明月珠的照耀下更是閃耀著神采。
紀玉棠回神,她轉向了李淨玉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李淨玉輕嗬了一聲,慢條斯理道:“論道。”
紀玉棠狐疑地望著李淨玉,“論道”兩個字在她聽來,就跟“太上三宮”一樣,是個很明顯的托詞。然而這次李淨玉的確是為了論道而來的,她以太陰之道與紀玉棠的大道互相對撞叩問,借著她身上的“陽氣”,一次又一次地演化天地。
紀玉棠眨了眨眼道:“無休無止的演化之下,或許真的會有一個小世界被托承出來。”混沌陰陽演天妙法是大道本源的法則,是萬事萬物之始。在殺生道的時候,那股法則之力用來磨去罪障,但是如今輪道時的演變,則是使得它被裹在了元炁中,仿佛一顆種子。在得到了足夠偉力的積蓄後,它就會創生出一個新的世界。
“那不是一件好事情麼?”李淨玉慢條斯理道。
紀玉棠眉頭一皺,她直視著李淨玉道:“你要開辟新天?”
李淨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並不打算解釋。紀玉棠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沒有多問。
許是顧忌著紀明承、寧懷真在此,兩人湊在一起時當真隻是單純的論道。直到一月之後,南疆來了消息,李淨玉眼神中閃爍著異芒。
“是魔修之事?”紀玉棠詢問道。
“不是。”李淨玉搖了搖頭,笑道,“是忘情宗那位前輩處。”早在之前,她便通過恩師槐晚秀傳達了拜見那位宗主的意願,可對方藏身於星辰之海清修,遲遲沒有回複。如今南疆傳來消息,卻是那位出關了,願意同她見上一麵。
李淨玉又解釋道:“我有一種直覺,總覺得她同我相關,可能隻有見了之後,心才會落回到實處。”
紀玉棠注視著她,半晌才道:“小心。”
李淨玉笑了笑,她偏著頭道:“除此之外呢?”
紀玉棠麵色一紅,她低聲道:“那你要如何?”
李淨玉招了招手,笑吟吟道:“你過來。”
紀玉棠垂首不言,但是身體向來誠實,在下一刻便已經挪到了李淨玉的跟前。微涼的指尖落在了下巴上,緩緩地又拂過了麵頰。像是被火燎了心,滾燙得仿佛要燒成灰燼。
李淨玉低頭貼了貼紀玉棠的麵頰,她並沒有做多餘的動作,片刻後鬆開了紀玉棠,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便化作流光向天邊遁去。
-
忘情宗。
在惑心宮整合魔道之後,整個宗派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藏真雖然名為宗主,可她從來不會管底下的人如何,隻是漠然地觀望著。她與槐晚秀能走到一道,卻不代表著底下的弟子與惑心宮是同道。以“忘情”之名聚集在一起的玄門墮落修士,沒幾個是手上乾淨的。
星辰海中,明光長河璀璨生輝,氣流宛如潮水一般在此中奔湧著,掀開了一片片炫目的光華。李淨玉踏入了星海裡,感覺到了一股浩瀚與飄渺,這是從同為天人境的恩師身上難以察覺的。隻有一個可能,說明這一位已然是修到了極致,隻差一步就能夠攀尋到大道。
“淨玉見過前輩。”李淨玉止步,她朝著前方那道白影打了個稽首。
“不必多禮。”溫和的聲音傳出,那坐在了星海之中的白衣女修忽然間轉過身來。她的麵容被星光遮蔽,隻有一片模糊。但是片刻之後,那星光一層層散去,使得那副眉眼逐漸地清晰了起來。
李淨玉抬頭,雙眸中有幾分灼燒的痛感,但是她沒有轉開視線,而是定定地望著前方的人,麵龐上爬滿了錯愕之色,一句“阿娘”也跟著脫口而出!
此刻的太始道宮,韓林池從寶庫中的一堆道典裡翻到了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隻不過上頭雖然記載了藏真的事情,然而沒有功體上的缺陷。他匆匆地掃了一眼,神情驟然一變,當即與楊溪舟、祝得言二人碰頭。
祝得言溫聲開口道:“道兄找到了?”
韓林池沉重地點了點頭,眉眼間似是沉著霜雪。
楊溪舟眼皮子一跳,開口道:“怎麼回事?”
韓林池:“那位修的是三世輪轉忘情身。”他的牙齒格格打著寒顫,整個人像是墜入了冰窟之中,“這功法修三世三化,走得都是‘太上忘情’一道,在這千年間,我太始一脈修成此道的修士中,除了她早已經隕落的大弟子李真如,便是李清洵。我猜測李清洵是她最後一化,如今她三世修成,功體已全了。她是不是也想借著太上元胎成道?”那位的功行比他們都要高深,他們能夠做到的事情,那位同樣可以做到,如果“造化之精”被那位掠去,那他們能夠分到什麼呢?
楊溪舟聞言心中一凜,他嚴肅道:“等到太上元胎大成,我等要在第一時間將她鎮壓!”原本手中的秘法是不得已之時才用的,可現在得知那位的危險程度後,便隻能一開始就運使出來了,要不然根本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