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簡單收拾完家, 下樓走了走。
這附近還是沒怎麼變,雖然沒有大商業區, 但有新開的水果店和一個個隱藏很深的小餐館。原先的新華書店已經倒閉, 變成連鎖咖啡館。
他找到了星巴克, 又找到了健身房的地址, 又獨自走回去。
許晗曾經寫信告訴他, 她說她沒有安全感,但在內心深處又不拒絕任何變故。
周津塬其實是非常愛探險和愛好奇的性格。
但當時,他為了迎合安靜的許晗,更為了裝與眾不同,龍飛鳳舞地回應他也同樣很喜歡穩固,他愛待的地方僅有幾個。即使整個城市被炸掉, 他都不會變的。
他一直都會待在老地方。到永遠。
周津塬如今慢慢變成這樣。
蘇昕給他打來電話, 周津塬正一個人吃羊肉鍋,他就讓她直接過來了。
蘇昕是坐公交, 倒了兩趟車。到這裡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她進門先主動結賬,隨後暗自咋舌,周津塬看著削瘦,但一個人吃了四百多塊的東西。
她坐下來, 第一句話就悶悶說:“我這次本來能還你4000塊, 現在隻能還你3000了。”
周津塬無可無不可, 那些錢, 蘇昕認為重要, 他壓根不放在心上。
此刻隻說:“你可以給你母親買點保健品。最近開學了?”
蘇昕默然半晌,才輕輕說:“這一千塊是我的獎學金。我上學期得了三等獎學金。”
周津塬這才多看了她一眼,蘇昕想告訴他,就在大一剛入學時,所有的人口語都比自己好。大城市的孩子學二外不是什麼新鮮事,隻有她不停地在學,不停地練習,即使眼前是末等的三等獎學金,她已經費了很多的功夫。
“我並不是自甘下賤,想去夜總會的。”她說,“我媽那會實在要用錢。”
周津塬沒接這話茬,他說:“我最近在申請獎學金,也是要考試。”
“什麼?”
“鄭裕彤獎學金,申請上了能去香港進修三個月。”他淡笑。
蘇昕細品他的話,感覺心往下落。
她輕聲說:“你要走了?”
周津塬點點頭,他很久不吃羊肉鍋了,總是嫌棄味道重,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就進來了。
蘇昕也是沒吭聲,過了會,她招手找老板要了兩紮啤酒。周津塬本來想走,但看到她這樣,就坐著陪了會。
蘇昕是從弟弟那裡,得到周津塬離婚的消息。
蘇秦這幾天又回家了一次,他偷偷地把孟黃黃給他買的名牌鞋轉賣了兩雙,將那筆錢貼補給家裡。隨後,蘇秦不停地追問她和周津塬的關係,蘇昕終於急了:“不是我讓他們離婚的。”
但弟弟一點都沒笑。可能是人靠衣著佛靠金裝,蘇秦此刻看著她,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睡過了也可能沒感覺,拉拉手就可能很動心。姐,你還不如趕緊地拿下他。”
蘇昕喝了一口啤酒,終於鼓起勇氣問他:“你離婚了,對嗎?”
周津塬默了一會,不知為什麼笑了一聲。
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感覺像活在夢裡這話似乎很不恰當。但是周津塬依舊可以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心情,他很享受現在,他確實更享受一個人的清淨。
其實應該和趙想容再談談。但是,談什麼?周津塬隨手用筷子,把羊骨頭擺好了一個整齊的形狀。他想,各自安好吧。他在世界上多了個前妻,僅此而已。
蘇昕還在繼續問他:“你是因為離婚而傷心,就想離開這城市?”
周津塬今晚還要回去看書,他不想討論這話題,便說:“她如果找你麻煩,給我打電話。立刻。”
他們都知道她是誰。
蘇昕悶頭喝酒,很快就醉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周津塬看了兩紮啤酒,結了賬,他拎著她胳膊,心想是讓她獨自打車回去,還是找個司機送回去。
蘇昕鼓起勇氣,提出說要到他的新公寓看看。
周津塬目光閃爍,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就很沉默地站著。
蘇昕近距離地看著他的下巴,已經是春天,但是天氣依舊很冷。
她再次問他:“你真的離婚了?是因為我嗎?”
周津塬轉眼望著蘇昕,他的眼睛很黑,望不見底似的。
隨著許晗祖母的病越來越重,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許晗。隻有他沒有。發生那麼多事,他想,其實自己依舊一點也不後悔喜歡許晗。
蘇昕癡癡地抬手,想撫摸他的臉,周津塬迅速擋住她。
他掩飾性地微笑著:“你醉了。”
話音剛落,蘇昕就踮起腳尖,拽著他的領口,不管不顧地吻住他的嘴唇。周津塬完全沒有預料到,他垂眸看著女孩子細膩的臉,過了會,才又溫柔地吻過去。
蘇昕在那幾秒鐘,感覺心裡酸得要化了。她的聲音已經沙啞了,隨後說:“我昨天去醫院,特意跑到你們科室,沒有看見你。”
周津塬微微離了她的唇:“醫院?”
“我去開了治失眠的藥,帕羅西汀,最近總是睡不著,我總是在……想你。”蘇昕已經淚流滿麵,她把自己的臉埋到了他的脖頸,終於在哭出聲,“我喜歡你,我總是在想起你。”
周津塬說:“帕羅西汀要少吃,那藥非常容易發胖。”
他在車水馬龍中一點表情也沒有,隨後摟著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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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昕在周津塬的公寓裡住了一晚,趙想容一點也不知情。
她甚至不知道周津塬還有那個公寓,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周津塬也沒有告訴她。
米蘭的秋冬時裝周是在三月初,他們會做一個專題彆冊。趙想容工作忙得很,她又出了好幾個短差。不光如此,她和Patrol之間磨合得並不順利。
原本在雜誌社裡,趙想容這一組日子過得最舒服。粉紅豹雖然鬨騰,但她做事特彆利索,敢找高層要資源,對手下那些初級小編輯也算寬容,車馬錢補得勤。
但Patrol是另一個風格,他自己也是KOL,事必躬親,做什麼都得細細地問原因。很有南方男人的風格。
很快,兩人就因為彆冊的專題和圖片風格吵起來。
Patrol有過海外的工作經驗,他說話一著急,滿嘴就開始跑英文。
趙想容也暈,她哪裡聽得懂那些高級單詞,蹙眉問旁邊實習生都是什麼意思。後來演變成,一人說話,一人翻譯,一人聽著,趙想容反而像三個人裡的職位最高的那人。
Patrol氣得夠嗆,但趙想容直接拍板決定了,這會議都開了倆小時,她沒時間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