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今天來為許晗的祖母辦理轉院手續。他打算把老太太接走, 但一進房間,就看到她正掐著趙想容的一幕。趙想容穿了一件緊身的熒光綠潮牌連體褲, 這是今年預測的流行色, 花哨而紮眼顏色。
周津塬迅速朝著老太太後頸來了兩下, 把她打倒, 隨後讓醫護人員把她拉出去。
趙想容跪伏在地麵, 在他懷裡劇烈地咳嗽,一隻手摸著喉嚨, 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抓著他手腕。周津塬拍著她後背,這真是一條漂亮的脊椎,他仔細地打量她,過了會,她淚眼朦朧抬頭,周津塬移開了目光。
趙想容逐漸恢複了呼吸, 她看到周津塬, 表情沒半分溫度, 第一句話是:“你掐死趙奉陽還不夠, 還打算叫祖母掐死我?”
周津塬雖然被冤枉,他微微一哂,也不反駁。
趙想容最恨他這樣, 手掌一翻, 長指甲已經陷進去。
目光相對, 這一對冤家眼睛裡, 是程度相同的仇恨, 厭惡和一種無可奈何的思索。
趙想容隨後鬆了手,周津塬給她倒了杯水,讓她休息一下,打算先去旁邊的房間看祖母的情況。
醫生給老人做初步的檢查,老太太滿目通紅,神誌依舊不清楚,揮舞著雙手,嘴裡又開始不乾不淨地說話。
周津塬剛要詢問,就聽到外麵傳來發動機的聲音,是戶外停車場傳來的。
他心思微動,走到窗外一眺,緊接著迅速一摸兜,發現自己車鑰匙不見了。
周津塬這才氣極反笑,夫妻一場,他和趙想容互相偷對方東西,倒是如此的利索。
趙想容偷了周津塬的車鑰匙,她踉蹌地從許晗祖母房間裡跑出來。
她隻有一個念頭,趕緊離開。
她麵色蒼白,手指出汗,迅速上了車。但周津塬因為身高,駕駛座位和方向盤調得很寬。趙想容邊啟動車,邊調整座位。等她再抬起眼睛,周津塬已經追上來,他沉聲說:“趙想容,你這種情況還敢開車上路?”
趙想容怔了一秒,他知道了什麼?
僅僅遲疑一秒 ,周津塬直接跨步過來,想要拉開車門。
他的老式車沒法自動落鎖,居然真的被拉開。她倒也不慌亂,冷冷地笑了下,這時候,她雪白脖子上已經浮現出現掐痕,在熒光色衛衣下,美又絕望,像女鬼一樣。
周津塬二話不說要拉她下來,但趙想容係著安全帶,也拽不動。
“給我下車。”他皺眉命令
趙想容哪次聽過他的話。她冷冷看他一眼,也不管車門,隨後毫不猶豫地踩下了油門。
周津塬腳下不由自主地跟著車跑。他暗叫不好。再不放手,隨著車加速,難免會受傷。這粉紅豹不要命起來,罔顧一切道德和他人安危。
但是,有人比她更置若罔聞。
周津塬冷酷地說:“廢物。”
他左腳一蹬,迅疾地跟著汽車助跑,隨後一個上跳伏在趙想容身上,趙想容尖叫推他,周津塬卻擠開她,利索地先把手刹拉了,再就著她的手,將方向盤猛打了一把。
正要奔向大路的奔馳一個拐彎,隨後砰得一聲,撞倒了旁邊草叢裡停著的一溜共享單車,終於險險停住。
轎車已經衝上台階,車頭冒起青煙。
療養院的不少護工紛紛跑出來,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周津塬因為慣性,後腦勺狠狠地撞到前玻璃上,他之前和趙奉陽打架,傷還沒好利索,此刻眼角又開始流血。
周津塬麵容不改,但內心那股黑暗脾氣上來,直接抓著趙想容的頭發,把她從車裡揪出來。
他把她死死地按在車門:“你是趕著投胎,想死在外麵?要我幫你嗎?”
趙想容的光滑頭發被他用力地握在掌心,周津塬的臉上如覆寒冰,他眸子深邃,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趙想容被他搖晃著,眼睛裡浮現出慌亂。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溫和周津塬,不是那個無論她在家怎麼跳腳和折騰麵對她時都心不驚肉不跳的周津塬。他現在會打她嗎?就像那次在路中央,像失控的野獸打趙奉陽那樣?
周津塬的左手還按著她的肩膀,剛剛撞車時,他把趙想容的頭都護在自己懷裡,此刻喝了一聲:“回答我問題!”
趙想容回過神,突然推他,力氣極大。兩三下後,周津塬真的被她推開了。她瞬也不瞬盯著他,目光警惕又帶著極端陌生,就像看一個她早有所聞且在內心厭惡已久的仇家。
周津塬回過神來,他吃驚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光滑修長,剛剛拽著趙想容的頭發,卻已經起了青筋。
他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抱歉。”
趙想容依舊瞪著他,因為怒氣和害怕而閃閃發亮。她陰冷地說:“我現在急著去看我男朋友,行不行?你批不批準?”
這個答案出乎周津塬的意料。
隨後,趙想容掏出手機,上麵的日程有今天的機票行程。
她一字一頓地說:“我現在去看我男友,他買了機票,讓我飛去看他,我是在去機場的路上,撥出時間來這裡。你放不放我走?”
周津塬沒說話。他終於恢複常態,過了會,隻問了句:“受傷了嗎?”
趙想容剛剛在車上,除了被擠到一邊,倒也沒受什麼傷,但是許晗祖母剛剛掐住她,這實在是寒了心。
趙想容壓下酸楚,她昂著頭說:“我就是一個局外人,這輩子能力小,能管好自己就不錯。我沒能力給任何人報仇,也不會恨任何人。但是,我求你,還有你那家人,能彆再出現在我眼前?我看到你就想吐,你整個人,在我眼裡,從裡到外都是惡心的,臟的,畸形的,你比趙奉陽更讓我惡心!親愛的,不然我付給你錢吧,你離婚後想要多少贍養費,我給你,我也不差錢,我就求求你以後彆再出現在我麵前,好嗎?”
她突然側過臉,狠狠地把地麵的石子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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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讓療養院的人再觀察祖母一晚上,跟護工說隻要有情況不對,就送到最近的醫院。
隨後,周津塬開著車頭缺了一大塊的車,送趙想容去機場。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他望了坐在後座的趙想容一眼。此刻,她依舊在玩手機,好像是在打遊戲,但因為膚色白,脖子上的傷痕已經越發明顯。
周津塬看了兩眼,收回目光。
過了會,他說:“容容,有煙嗎?給我支煙。”
趙想容低著頭沒有回應,周津塬卻在說完後,心頭微震。他再次想到,她的聽力有點問題。可是,他剛剛檢查過,趙想容並沒有戴人工耳蝸的外置機器……周津塬實在毫無把握,他很想看到具體的,可信的醫學檢查報告。
就在這時,一包女士煙冷不丁地砸在他後腦勺。
接著,一個小小的金屬打火機,在半空劃過優美地弧形後,狠狠地砸在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