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chapter.80(2 / 2)

寧法花園 簾重 15631 字 8個月前

趙想容記得結婚後,周津塬就為醫院和病人的事殫精力竭。

她好奇地問:“你如果隻是喜歡當醫生和做手術,你現在目的達到了。為什麼一定要惦記升職稱?”

周津塬的反應,是學霸一路碾壓旁人的責無旁貸。如果科室主任和住院醫生工作都忙,都得看一樣的病人,為什麼他就不能當科室主任,當主刀?

這人的副高職稱,被拖了那麼多年,他居然還惦記當科室主任?

趙想容向來不太理解這種競爭:“如果一輩子都升不了職稱,你還會當醫生嗎?”

周津塬覺得,這屬於蠢且無用的問題。他的能力,怎麼可能一輩子升不上職稱。

趙想容笑著問:“那你當上科室主任後的目標又是什麼?主任上麵還有院長吧。頭銜很多,職稱之類什麼才到頭嘛?”

周津塬終於一愣,他沒思考過這類問題。

他反問懶懶散散的時尚女編輯:“那你呢?你的目標是什麼,或者說,你覺得在你生活裡,什麼最重要?”

以周津塬對趙想容的某種了解,趙想容會回答“隨心所欲最重要”,“有意思最重要”。

趙想容卻不假思索地說:“時間最重要。我二十歲看重的東西,和我三十歲看重的東西,絕對不太一樣。時間能改變很多事情,因此,時間最重要。我的個性不像你,願意一輩子待在醫院,我既然不愛讀書,就隻能花時間多社交,認識些有意思的人,平常也多出去見見世麵啦。”

周津塬微微一笑:“也好。”

以往,兩人除了做|愛和爭執,沒有進行過深層次的對話。

周津塬覺得,趙想容不學無術,但她確實是在年少時就能寫出瀟灑信件的個性。她骨子裡,是有一丁丁點的靈氣。

趙想容折騰這通假孕,兩人的元氣大傷。

之後,根本就沒精力再鬨,這段關係前所未有地好了。

周津塬給她臥室的燈罩換了新的,趙想容的手機被摔碎,終於用上他送的手機。

周津塬是醫生,見得太多生死。趙想容是編輯,也見過很極端的藝術家。兩人平聲靜氣地說話時,有了幾分情侶,或者說,前任夫妻間的親密。

至少,不再揪著彼此的短處紮刀。

趙想容晚上要回父母家吃飯,她默許周津塬跟去。

停車的時候,趙想容第六感發作,有什麼正凝視自己。她摘下墨鏡,左右一看。

不遠處,有隻肥碩的黃貓,伸著圓腦袋,盯著她。

周津塬拖著趙想容,他們走到客廳。

趙奉陽正靠在壁爐前整理表帶。他搬出去,有自己的公寓,原本小樓裡養著的兩隻橘貓,火勢裡搶出一隻。

另一隻,下落不明,始終沒找到。

趙想容聞言,笑著讓家裡傭人去車庫瞧瞧。

周津塬對趙想容上了心,難免發現她的更多細節。趙家確實是商人家庭,趙奉陽明知趙想容燒了自己房屋,依舊對她極度殷勤。趙想容前腳燒了他房子,也肯幫趙奉陽找貓。

不過,趙家人的內部虛偽沒有分給自己。

陳南走進屋,她對周津塬目不斜視。趙想容的父親見到前女婿,也隻是淡淡先問了句:“老周最近怎麼樣?”

周津塬的父親最近不在城裡,參與新的戰事演習。

地點不能說,內容不能說,歸期不能說,全部屬於機密。周老爺子在退休前,應該又能被授予軍功和頭銜。

電話裡,周老爺子對兒子的職稱點了頭。他對醫學不懂,但體製內升降道道,比兒子通天多了。

周老爺子對另外的事情冷嗤不已:“趙想容出國,你跟去做什麼?她又不是永遠不回國,有哄女人的功夫,不如到果園陪你爺爺!”

周津塬除了最後一句,讚同父親。可是,趙想容的“時間最重要”,比她所說過任何難聽的話,都像一根細刺般紮著自己。讓他總覺得,還有什麼無法把握。

周津塬告訴勢利的前嶽父,他父親身體還可以,估計能再乾幾年,再麵色如常地跟陳南打了招呼。

陳南眼尾掃到周津塬,細眉毛一蹙。

周家,從他爺爺到他爸,再到他外祖家,往前推都是政、軍界裡人物,舉止總有幾分倨傲。陳南和丈夫當初慫恿著女兒嫁過去,對婚事是很滿意的。但現在,她覺得周津塬

周津塬今晚依舊兩手空空來的。

外麵起一陣風,吹著他身上那件黑襯衫,像一株帶著陰影的植物。

吃飯時,周津塬隨他們走進餐廳。

圍繞桌邊的,隻有四把高椅背的椅子。待趙家的四人分彆落座,剩下周津塬孤零零地站著,他迅速看了一眼旁邊的趙想容。

趙想容現在也懶得管他,這人非要跟著自己回家,就罰站吧。她探身跟陳南說話,陳南知道蕭晴的老公去世,也不過矜持笑笑。“人各有命。”她說。

端菜的傭人來來去去,像繞過柱子一樣自動繞過他。

尷尬的三四分鐘過去,終於趙父發話:“今晚家裡多一個人吃飯,桌上怎麼少一份餐具?”

傭人立刻給周津塬的桌前,補了一套金光燦燦的精美餐具,但,依舊沒人給他搬把椅子。

菜上齊,趙家人拿起筷子吃飯,氛圍極其安靜。

來之前,周津塬就預料到趙家的態度不會好,畢竟,他有錯在先。但這份冷落夠難受,他在原地沉默站了一會,突然,伸出手,乒鈴乓啷地把眼前的餐具握在手心,推開門走出去。

趙想容不為所動,她父母看到周津塬離開後卻大動肝火。

尤其是陳南。看兩人的樣子,上次,她跟趙想容說的對周家那幾點要求,趙想容是完全沒有轉告周津塬。這女兒對著男人,怎麼就那麼不爭氣!還有,周津塬外邊找的那個女人,斷乾淨了嗎?

她冷聲盤問女兒,連趙父也在旁邊開口:“多聽聽你媽的意見!”

趙想容蹙眉說:“吵死啦!你們趕緊把門關上,否則,他還會回來……”

正說著,周津塬果然又推門走進來。

他從外麵生生拽了把椅子,目光誰也不看,重新在桌前落座,又將餐具重新放下——臨走前把餐具帶走,是怕趙家再收掉餐具。

房間裡頓時又靜了,趙父趙母都凝視著原先跟冰山似的前女婿,好像頭一次發現他這作風似的。

隻有更熟悉他本性的趙奉陽和趙想容,一個目露諷刺,一個漠然喝湯。

趙逢陽先開口:“周醫生,彆來無恙。聽說,你和蘇昕好事將近?”

周津塬讓身後的傭人為他盛上湯,一聽這話,那把細柄的勺子在手上溜了一圈,他抬頭直視著趙奉陽,輕聲說:“對,好事將近,蘇昕恨死我了。”

陳南搖頭:“身為彆人家的丈夫,你做了什麼讓其他女人恨你?”

對著陳南,周津塬的語氣恭敬了點。他垂著眼睛:“媽。”但也不多解釋。

陳南的餘光看到女兒把餐具一扔。

趙想容臉皮夠厚,但她的心理素質比在座的幾個人差遠了。至今聽到蘇昕這名字,她都會想到那一張楚楚可憐又充滿風情的臉。這讓她又煩躁又想發邪火。

陳南看出來,在旁邊對女兒平靜地說:“你想與周津塬重新和好,那女人的名字和他做的事,都會一輩子跟著你。你如果連這一頁都翻不過去,以後該怎麼辦?”

話音未落,周津塬伸出手,搭在趙想容坐的高椅背上:“嶽父嶽母想怎麼處置我,一句話的事。但是容容目前什麼都沒有答應我,不用把應該給我的壓力,再加到她身上。”

陳南發現周津塬不太愛說話,但說起話的詞還一套套的。“我女兒沒答應你,你今晚來我家目的是什麼?是周家想來借錢?數額不多的話,我讓奉陽現在就開張支票給你。”

一桌人,除了趙想容依舊低頭盯著她眼前的盤子,剩下三雙眼睛,或嘲諷或冷然或嚴肅地看著他。

周津塬其實很有耐心,他不太在乎被為難。但是,他也不想當眾昭然自己的情感,這種行為就隻像沒見過世麵的水貨,難得但也難看。他也有點拉不下臉。

僵持時,趙想容微側頭看了他一眼。

她那雙眸子不像周津塬那般寒冷乾淨,眼瞳轉到眼尾,一勾之間,非常有風情。

周津塬心頭跳了下,有不祥的預感,就聽她說:“周津塬,你也聽到我媽說的話,趙家人做事不能吃虧,為了公平起見,如果想複婚,我也得和蘇昕上一次床。”

所謂一炮解恩怨,趙想容想,就不如讓蘇昕也陪她上床一次,等那時候,她可能不再討厭蘇昕,甚至可能會理解蘇昕的獨特之處在哪裡。

周津塬一窒,他把手臂移開。

“你敢!趙想容!你現在又要無法無天了嗎?”陳南的臉沒有周津塬那麼難看,但也沒周津塬那麼鎮定,她被古怪的女兒氣得心臟病都發了,怒說,“我上次是這麼跟你交代的嗎?我的話是這個意思嗎,你,你這個……”她看女兒那張倔強美麗的表情,氣得發抖。

隻有趙父不跟女兒置氣,直接跟周津塬下逐客令:“你走吧。”

趙奉陽諷刺地低下眸子,他看得明白,趙想容表麵在胡攪蠻纏,但是她總替周津塬解圍。

果然,趙想容又懶洋洋地出聲阻止:“大家一起吃個飯,誰都彆激動。再說,周津塬今晚也是來找大哥的。”

趙奉陽這才皺起眉,找他?

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

陳南知道,趙想容還沒答應周津塬的複婚,鬆一口氣。周津塬則對他們的為難有問必答,不敢再擺任何架子。席間人各懷心思,但沒人敢主動跟趙想容說話。

每個人,腦海裡都會冒起陰暗且稀奇的念頭,但權衡利弊後不一定會做。每個人都相信,趙想容是敢說更敢做的類型。她的父母,兄弟和她前夫都算是吃過不少苦頭。

幾個傭人在車庫裡,找到那頭黃貓,捉到籠子裡。

確實是趙奉陽養了多年的寵物,在外流浪幾日,皮毛臟得不成樣子,也瘦了不少。

趙奉陽隔著籠子,讓貓嗅了嗅手指。

身後傳來酒氣,周津塬走進來。他今晚終於像頭一次拜見嶽父的毛頭小子,主動喝了不少酒,前幾日吃的都是養胃的流食,麵色沒端倪,胃部卻難免有刺激。他

趙奉陽並不回過頭。倒是籠子裡那隻黃貓,澄澄的眼珠外帶著一圈黑色眼屎痕跡,轉頭瞪著周津塬。

醫院也有幾隻野貓,醫生護士會喂食,卻不肯上手去摸,總覺得附帶寄生蟲。周津塬看著,以後自己和趙想容有孩子,他決意不肯讓孩子在這個陰沉且肮臟的瘸子旁邊單獨待哪怕一秒。

沉默很久,趙奉陽緩慢地回頭:“找我?”

周津塬和趙奉陽,原本沒什麼話好說。但周津塬頓了一下:“姓塗的小明星,有沒有來過你們父母家?”

“誰?”趙奉陽慢慢地舒展額頭,像是詫異於周津塬居然能問出這種帶著醋意的問題,“我以為周醫生你隻會躲在許晗的骨灰盒一輩子,兩耳不聞身外事。”

周津塬眸子寒冷。

趙奉陽是不願意對趙想容聊許晗,但麵對周津塬,很樂意提這個名字:“隻可惜骨灰盒那麼小,裝三個人有點擠。”

周津塬默然片刻,他靠在門上,淡淡地說:“我習慣了做一個複雜的人。許晗,她其實也是一個複雜的人。”他的目光又落在貓身上,那隻黃貓舉起一條後腿,用力地開始舔著自己的皮毛,“和許晗在一起,那是我人生裡很重要的一段日子,因為我對她的那種感情很簡單。再至於趙想容,她這個人很簡單,也很……但是我對她的感情卻非常複雜。我猜,你更樂意看到我在容容和工作之間焦頭爛額,而你也能喘口氣,多花時間,養自己的爛命——所以,彆再出車禍。”

“什麼?”

“像是,突然出車禍,突然再流產,誰又發來什麼偷拍照片,誰又突然病危——你儘量不要在背後搗類似的鬼,我最近是煩透這種戲碼。”周津塬頓了下,他神色不動,卻又換了種極輕的口吻,“當初和趙想容結婚時,我跟你說過,就憑我是周津塬,你想和我爭?你憑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爸爸,這章還沒完,但我先補一點。瀟灑的磕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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