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汀道:“你好像並不相信我的話。”
陸以朝冷冷道:“倘若你真要演什麼母慈女孝的戲碼,又怎會將她傷成這樣?”
單汀歎息搖頭:“我一開始確實想體驗一回母慈女孝的感受,隻可惜她並不配合。”
雖然有留絮這個蒼明宮的老人確認了單汀的身份,但單奚澤對於所謂的母親並沒有過多的幻想,也並不打算在她身上尋求什麼缺失的母愛,反而是保持了十足的警惕。
單汀本來也是無情無心之人,兩人此前又幾乎從未相處過,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一來二去自然也就到了如今這地步。
“我倒是想問,你們這是玩的哪一出?”單汀看了一眼陸以朝腳踝上的鎖鏈,不由哂笑,“金屋藏嬌?”
“……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陸以朝冷淡道,一邊打量單汀幾眼,“不過,你還不打算走嗎?”
縱使單汀偽裝得很好,陸以朝還是敏銳地發現了對方身上的傷勢。
以單奚澤的能力,從一開始陸以朝就不相信,單奚澤會被單汀單方麵吊打,這兩人如今實力應當是勢均力敵。因此在與單汀這三言兩語應答之時,她一直在觀察對方,果然察覺出了些許蛛絲馬跡。
對方表麵上佯作輕鬆,但偶爾的呼吸間隙之間,還是能夠聽得出一絲急促。
單汀衣袂之間的血跡,大概率是屬於她本人的。
雖然單汀傷了單奚澤,但她自己顯然也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輕鬆。
“如今的蒼明宮已非從前,除了留絮,恐怕也沒有人會站在你這一邊了吧?”
蒼明宮經曆過內部清洗,早就沒了單汀的心腹屬下,她不可能替代單奚澤重任宮主之位。而無論單汀再怎麼強無敵手,以她現在元氣大傷的狀態,未必還受得起整個蒼明宮
() 的圍攻。她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被準確說中了難堪處境,單汀也不惱,反而點了點頭,露出讚賞的神情。
“說得不錯,對於現在的蒼明宮來說,‘單奚澤’顯然比‘單汀’更重要。”單汀停頓片刻,視線落在單奚澤身上,“但如果,我能成為她呢?”
陸以朝眼神頓時淩厲起來。
她當然明白單汀是什麼意思。
單汀當年四處求訪,研究玄法異術,當然不會是為了單奚澤。她隻不過是想要嘗試,一個人的神魂是否真的能夠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體之中。
所以女主媽是想要占據女主的身體,是這樣嗎宿主?
係統也領會到了單汀這話的意思,恍然大悟。
這種橋段不算少見,正如古代帝王渴求長生不老之術一樣,像單汀這樣身居高位的強者,唯一的恐懼就是光陰流逝之後變得年老體弱,不複從前的強大。那麼單汀若是因此寄希望於某些旁門左道、不擇手段地維持年輕,甚至意圖占用親女兒的身體,也不足為奇。
隻是原作裡麵根本沒有單汀的出場戲份,所以係統一開始也無從推測單汀的動機,直到此刻它才終於明白。
“我已經聽說了,你是被她強迫留在這裡的,又何必這樣緊張她?”單汀繼續說道。
“不,我是自願的。”
話到此處,陸以朝感到懷中人握著她的那隻手輕微顫動了一下。她知道單奚澤其實已經醒了,之所以這麼久都不出聲,或許就是在等她會做何反應。
單汀沒想到陸以朝會這麼說,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之後,她感到新奇:“這麼說,你是要與她共進退了。”
“此事和以朝無關,不必將她牽扯進來。”
單奚澤驀然出聲。她慢慢從陸以朝懷中起身,望向自己的母親,目光凜冽,“我與以朝之間有相思蠱的聯結,你若一定要殺她,那我這具你用得上的身體,恐怕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相思蠱?”
單汀以手抵唇,臉上罕見地有了名為驚訝和無奈的情緒。
相思蠱,一旦種下,種蠱者的生死便永遠與被種者綁定在了一起,無藥可解。
單汀知道單奚澤對陸以朝的依賴和愛意,卻也沒有想到,她竟然能夠為其做到這種地步。
“以朝,你先出去。”
單奚澤站起身,對身側的陸以朝說道。
她內力一催,陸以朝腳腕處的鎖鏈斷裂開來。
陸以朝望著單奚澤,並沒有動。
這句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單奚澤要放她走。
“你走吧,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單奚澤終於回頭看向陸以朝,極力露出點笑意。
倘若今日她真出了事,那麼陸以朝也還能好好活下去。
這樣就好,這樣就已經夠了。至少她知道了,她和陸以朝之間不是她一個人的強求,陸以朝也是喜歡她的。
真是這樣想的麼?
“你真的舍得放我走?”陸以朝輕聲問道。
單奚澤咬緊嘴唇。
愛應該是無私的。可她偏偏那樣自私,想要將陸以朝留在自己身邊,永遠隻能和自己在一起。
什麼大度放手,什麼看著對方和彆人在一起也能微笑祝福,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隻有將陸以朝鎖在這裡,這個唯有她能見到對方的地方,她才會安心。
正如她某些無法啟齒的陰暗念頭,正如她早就已經想過她們倆的結局,絕不是有朝一日她終於釋然放手,而是寧願就這樣一起沉淪墜落。
但她設想的結局,並不包括陸以朝受她所累而死。
陸以朝前兩次的死皆是因為她,她不想再有第三次。
她想陸以朝好好活著。
“我以為,小澤會想同我生死與共……”
“彆說了。”單奚澤打斷陸以朝的話。
所以,不要說這種話。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後悔。
可陸以朝的目光卻依舊堅定,沒有半分猶疑。
她複又挽上單奚澤的手,嚴絲合縫,十指緊扣。
“我說了,我不會丟下你,所以——”
你也絕對不許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