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本是年輕氣盛的年紀,聽到小販這句話反而怒氣更甚:“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這般為所欲為不成!”
“你有所不知,這趙祿是郡守的獨子,郡守對其寶貝得很,因此他仗著家裡的權勢向來是橫行霸道,無惡不作。”另外一位路人向書生解釋
道,“更何況這姑娘的情況太過複雜。他父親是個賭鬼,本就欠了趙祿的錢,除非你能替他還清債務,否則就算小兄弟你出了這個頭幫她,鬨到官府裡也是算不清的。”
如果說聽到前半段話的時候,書生仍舊義憤填膺想要替人出頭,那麼在聽到後半段有關姑娘本身情況的敘述之後,他的表情就顯而易見地頹喪了下來,默默不再言語。
那邊女子仍在掙紮求救,但已經無人再救她。書生也隻能咬牙低頭,小聲嘟囔了這麼一句:“還有沒有王法了?”
正當幾個漢子將要徹底製服女子之際,一陣馬蹄聲急促地由遠及近。一匹棕紅駿馬很快出現在眾人視野,而一抹鮮亮的綠色在馬背之上格外惹眼。眼看著馬匹朝這邊衝過來,路人們紛紛避讓開來。
在護衛的提醒下,還在垂涎美色的趙祿終於發現了這不速之客,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是那馬匹必經的地方,更要命的是,對方似乎並沒有要繞開的意思,直直地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常年浸於酒色的趙祿反應遲緩,一時之間驚慌失措得連腿都軟了,根本想不起來該往哪躲,在護衛的保護和攙扶下才狼狽不堪地跳到旁邊。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馬匹卻沒有徑直往前奔去,而是在綠衫少女的牽引下停了下來。馬匹堪堪與趙祿擦身,嚇得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少女從馬上下來,走到他麵前。麵對險些撞到自己的少女,趙祿非但沒有拿她怎麼樣,反而賠起了笑臉,表情諂媚地喊她:“懷靜縣主。”
懷靜縣主是嘉平郡王的女兒,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縱然趙祿是郡守之子,也不能不對這位小祖宗低頭。
陸以朝旁邊的人小聲嘟囔:“哼,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恐怕也隻有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能治一治他了!”
被稱作“懷靜縣主”的少女雙手環胸,麵容俏麗動人,微微揚起的下頜顯示出幾分傲慢和嬌橫。她秀眉微蹙,環視了一周,落在瑟瑟發抖的布衣女子身上。
她看了看形容可憐的女子,又看了看趙祿及其身邊幾個五大三粗的護衛,眼睛一轉,似乎已了然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平時逛花樓也就算了,現在都開始在大街上搶人了?”懷靜縣主斜乜了趙祿一眼,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
趙祿連連擦汗,心中暗道倒黴,怎麼今天偏生碰上這個不好惹的主子。
“這我哪敢呢?是她爹欠了我的錢,我隻不過是要帶她去官府說理罷了。”
看著睜眼說瞎話的趙祿,周圍人一片噓聲。而少女顯然也不相信這副說辭,說道:“她爹欠了你多少錢?”
“差不多五十兩。”
少女於是哼了一聲:“區區五十兩,我替她還了。”
此話一出,趙祿瞪大了眼,趕忙搖頭推辭:“不行不行,一個賤民,怎麼值得讓縣主為她破費?”
也不知是真的不敢讓這位縣主出錢,還是不願意嘴邊的肉跑了。
“我說替她還就替她還,有什麼意見找
我爹說去。”
懷靜縣主是個直性子,不欲與他廢話,直接掏出一錠銀兩丟在他身上。一邊伸手拉了拉布衣女子,讓她站到自己身後來。
“這事我記住了,以後若是再敢找人家麻煩,休怪我不客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幾乎已是明晃晃的警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祿隻得接住銀子,勉強擠出難看的笑容:“是,是,我明白。”
“彆看這懷靜縣主平日裡行事乖張,做起好事來倒是不含糊,還真讓人刮目相看。”路人交頭接耳道。
從頭到尾,陸以朝和單奚澤都沒有出手,隻是作為旁觀者圍觀。
陸以朝細細瞧著那位懷靜縣主,她認得對方,或者說是原作裡的對方。原作裡的懷靜縣主,因為某次被前往鄰國造訪的男主楚何英雄救美而芳心暗許,主動作為和親公主離開自己的國家,嫁給當時已成為皇帝的楚何。之後更是與身為女主的單奚澤各種作對,爭風吃醋。
按照時間節點來說,這時戲份最重的白月光女配已死,而對白月光舊情未了的楚何因此與單奚澤產生了巨大隔閡,看到懷靜縣主之後感到她像極了從前的夏雲霜,一時之間心緒複雜,他因單奚澤的冷靜強大而愛她,如今卻也因此感到疲憊,竟也會不由得去想,要是她不是後來的單奚澤,而依舊是當初那個嬌縱單純的夏雲霜就好了。
總而言之,懷靜縣主這個角色的登場,純粹是為了給男女主的感情增添矛盾和解決矛盾。不過現實裡因為單奚澤早早就把男主楚何給殺掉,這些劇情也就全都不複存在。對方依舊自由自在做她的懷靜縣主,騎著她心愛的馬兒踏遍城中每一個角落。
從原作劇情脫離出來之後,這個本該各種給單奚澤使絆子的惡毒女配,也不過是個會仗義助人的小姑娘罷了。
陸以朝還在回憶著,眼前卻忽然黑了一黑,視線被什麼擋住。
修長的手指遮蓋住她的雙眼,指腹輕輕按在她的眼瞼,溫柔地摩挲。
“以朝在想什麼?”
單奚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略有些低沉。
她不知道陸以朝的想法,見對方久久望著那位懷靜縣主,便不由得生出幾分醋意來,刻意不要陸以朝看人家。
陸以朝自然也立刻明白了,有些哭笑不得。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她的小澤果然都是個小醋壇子。
“以後可不許再當著我的麵這樣看彆人了。”
單奚澤終於將手拿開,陸以朝得以重見天日。此時一切都已經結束,綠衫少女早已上馬離開,趙祿和他的幾個護衛也灰溜溜地溜走,大街上恢複了之前的熱鬨模樣,小販們吆喝叫賣,遊人來來往往。
陸以朝本也沒有多麼在意這些,反而笑著逗起了單奚澤:“那小澤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在的話——”
“也不許。”
沒等陸以朝這句話說完,單奚澤就立刻補充。但她同時也清楚陸以朝在有意逗弄自己,臉上多了幾分懊惱。
“好啦好啦。”陸以朝忙安撫道,“我隻不過是看她有些
像很久以前的你罷了,不過嚴格來說也不是你,而是當時占了你身體的人?”
有關於穿越和重生一事,單奚澤早就事無巨細地向她坦白,所以她才能如此輕鬆地同對方討論這個話題。
不過受製於規則,陸以朝是無法如她這般坦誠地坦言某些事情了,這也讓陸以朝有些歉疚。
單奚澤表情僵了一僵,似乎很是在意陸以朝的話。
於是單奚澤執著地追問。
“那若是以朝不知道那些,若是我從未說起過穿越和重生這種事情……以朝還能分辨出我和她的區彆麼?”
從前單奚澤就曾為這個問題所擾,隻不過,那時她的困擾還停留在陸以朝愛的人究竟是以前的夏雲霜,還是現在的她。
時至今日,她比從前更貪心了些。
不止希望陸以朝愛的人是她,還希望,陸以朝能夠認得出,她與彆人的靈魂是不一樣的。
聽到這個問題,陸以朝恍惚了一瞬。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驀地閃過零星的片段。
雖然這些記憶片段如此陌生,但陸以朝冥冥之中卻有一種感覺,那是本該屬於她的記憶。
幼年的夏雲霜曾在宴會上出儘風頭、為人稱歎,那時帶陸以朝出任務的蒼明宮大護法曾指著正中央的夏雲霜,扭頭向旁邊的陸以朝說道,那就是宮主的女兒。
可同樣年幼的陸以朝卻搖了搖頭:她不是。
那隻是夏雲霜而已。
再是後來,少女模樣的她站在人群之中,抬眸看向一臉冷肅淡漠的紅衣少女,一邊勾起嘴角微笑著對旁邊的手下說道:這才是單奚澤。
這些記憶的片段裡,自己似乎並不知曉所謂的劇情,完全是憑借某種直覺和本能認出單奚澤。
她是唯一一個能夠看出來單奚澤和夏雲霜不一樣,是唯一能夠透過靈魂認出對方的人。
這些陌生的記憶讓陸以朝略有些恍神,等她回過神來時,正看到單奚澤擔憂地看著她。
後來她是怎麼回答的?
她記得自己篤定地告訴單奚澤。
“無論何時,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出你。”
哪怕我不再記得我們之間的過往,我也一定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因為那已經是刻在靈魂裡的本能,永不可能被抹除。
陸以朝將自己的手覆在單奚澤手背,從容微笑。
即便單奚澤到最後也沒有想起上一個世界的記憶,也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她們依然在一起就夠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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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結束後,再度進入係統空間時,陸以朝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怪異。
“……係統?”
然而回應她的不再是平日裡那個笨笨的、趨近於活人的係統音,而換做了更加冰冷機械的聲音。
她的思維猛然變得混沌起來,漸漸聽不清聲音說了什麼。
檢測到漏洞……宿主……記憶恢複……申請立刻修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