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在一場逃不開的夢魘裡,夢見他還是任人欺負的小時候,他被按在地上一桶冷水潑下來,像是在洗刷一個畜生一般,有人拉著他脖子上的鐵鏈迫他抬起頭來。
許多許多的聲音響在他身側,他在被叫賣——難得的兔兒靈鼎,剛修得人形。
許多許多的手伸向他,拉扯他的頭發、他的耳朵、他的……
他一遍遍重複:彆碰我彆碰我……
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他發怒要殺光所有人,所有欺負他的人,可渾身動彈不了……
忽然有門推開的聲音,似乎有人朝他靠近過來,低低的在說話——
“喏,那就是爸爸,我們輕輕過去看爸爸一眼就去睡覺好不好?”一個女人的聲音。
“為什麼我和二寶的粑粑不一樣?我的粑粑為什麼躺在床上睡覺不和我玩?”一個小孩兒的聲音。
“大寶的爸爸隻是生病了而已,等爸爸病好了就會起來和大寶玩,還會給大寶買許多許多玩具,大寶一定要聽話不能惹爺爺和爸爸生氣知道嗎?”那個女人越走越近停在了他身邊,說了一句:“爸爸出了好多汗,大寶給爸爸擦擦好不好?”
彆碰他,彆碰他。
一隻手忽然落在了他的臉上,夢魘裡所有的手朝他撕扯而來,他在那一瞬恐慌的發抖,魚死網破一般睜開眼猛地攥住了碰他那個人的脖子。
他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小孩兒的哭聲……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喉嚨裡翻湧的鮮血吐了出來,那人抱著孩子逃開。
他要殺了欺負他的人,統統殺了!
他搖搖欲墜的下了床,什麼也看不見隻聽見讓他驚恐厭煩的叫聲哭聲,不知道自己絆在什麼東西上,撞的一陣陣發昏,夢魘裡的叫賣聲再次充斥在他的腦子裡,像是要將他的腦子割開一般……
滾、滾、滾!
令他恐懼的黑暗中有人再次靠近他,朝他伸出手,他抓住那隻手撲在那人身上,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嚨,他要殺了她!
——“彆怕彆怕,我不碰你……”
——“全部出去,吵到他了。”
他聞到那隻手上熟悉的血腥味,甜膩膩、冷冰冰,像在之前夢境裡撫摸他,喂他吃鬆軟“靈氣”的那隻手。
那隻可惡的手現在好溫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欺負你。”
他竟然……覺得安全,這隻手不會欺負他,傷害他。
——“你想要我抱抱你嗎?”
他渾身發抖的在掉眼淚,他聽見了,聽見了這個陌生世界裡他唯一熟悉的聲音,她說:“你想要我抱抱你嗎?”
她好溫柔的抱住他顫抖的背,輕輕撫摸他,他支撐不住的昏了過去。
昏昏沉沉之中他又進入了那個夢境——
他變回了兔子原型,在一個黑漆漆的籠子裡,什麼也看不見,焦躁不安又痛苦。
一雙手伸到了他的鼻子前。
——“聞聞看,是我。”
這次他聽見了她的聲音,好熟悉……是那個妻子嫵關關?上一次夢境也是她?怎麼會是她。
那雙手捧出一團靈氣喂給他,伴著她甜膩膩的氣味,像一團蓬鬆的糖果,一點點湧入他痛苦的身體裡,慢慢減輕他的痛苦。
——“我的靈氣全喂給你,你可要快點好起來。”
怎麼會有人傻到用自己的靈氣喂養彆人?這個嫵關關是不懂靈氣對一個修道之人何其重要嗎?
那雙手小心翼翼將兔子原型的他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她穿著滑溜溜的絲綢,仿佛她的肌膚,她身上是說不出的香味。
——“小可憐,你做了什麼噩夢?”
——“彆怕,今天我可以陪你久一點。”
她輕輕撫摸他,溫溫柔柔的跟他說話,明明他該討厭這雙可惡的手,討厭被觸碰、撫摸,可他……在她的溫柔手指下禁不住的放鬆癱軟了下來,像一灘融化的冰雪,一點點陷下去。
——“還難受嗎?”
它在那掌心下止不住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咕嚕”聲,連帶著一聲兔子的哼唧聲,它聽見她笑了,登時羞憤難當的拱進她的掌心下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卻沒忍心用力。
——“怎麼還急了咬人呢,不許咬我了小兔子,你要是咬我我就真把你做冷吃兔了。”
它不知道冷吃兔是什麼,卻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收起牙齒輕輕咬了一下以示懲戒。
那手指卻一把捏住了它的兩隻兔耳朵,令它渾身一激靈,骨頭都麻了。
——“你不乖,我可要罰你了。”
彆碰它的耳朵……這可惡的手!
她卻捏住它的軟肋一般,故意揉捏,它毫無招架能力……
死去活來,卻漸漸褪了身上痛苦的高熱,慢慢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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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裡燈關了,靜的隻有鐘表“噠噠”聲,淩晨一點半。
曉鏡白拱在她的手掌下呼吸平穩的睡了過去,結束靈寵空間的安撫之後他的高燒就褪了下去,整個人安穩下來,卻貼在她的掌心下不肯離開。
她稍稍將手掌拿開,他就皺著眉頭不安的輕哼著,直到她的手掌再次蓋在他的臉頰、眼睛上。
他的臉好小啊,她一個手掌就能蓋住大半,隻露出他緊抿著的唇和下巴,他的手指還和在靈寵空間裡一樣抓著她的衣服,不肯放開。
嫵關關側著身半躺在他身側,任由他依賴在她掌心下,輕輕吹了吹他額頭撞破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那白玉一樣無暇的臉上留下一塊紅色血汙的傷口,教人心疼也心癢。
他被細風吹的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往她掌心裡又縮了一下。
“還疼嗎?”她輕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