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一如既往的空寂。
金色神椅上的光明神,單手撐著頭,金子一樣的長發鋪泄垂落到地麵,在腳邊形成蜿蜒的弧度,漂亮又惑人。
神半閉著眼睛,右手在虛空不斷輕點,有節奏的像是在彈奏豎琴一般。
銀色的細線,緩緩從指尖點過的地方浮現,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長。
所有的銀線虯結成一股,就成了一幅幅的畫卷,像是在演繹某個人類的未來和一生。
光明神,在編織娜娜莉的未來了。
這種涉及違反法則的事,以化身的實力沒法達成,所以光明神本尊親自來處理。
編織未來,緩慢而耗費心力,若不是光明神強大到深不可測,光明神格本源經得起消耗,換了任何一位神明都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光明神編織到娜娜莉六歲之時,小寶貝兒奶氣的聲音借由化身那邊傳了過來——
“爸爸,你給娜娜造一個好不好嘛?”
造一個?
光明神編織的動作一頓,睜開眼睛,浩瀚星眸深邃專注,透過神國和大陸的空間壁壘,清楚看到了小娜娜。
奶氣的小幼崽,抓著爸爸的一點襯衣,噘著小嘴搖來晃去的撒嬌,甜膩得慌。
“娜娜想要養小寵物,它要長的像兔子,又像小豬豬,有翅膀和蓬鬆的大尾巴……”
神皺起眉頭,在磅礴的記憶海裡飛快搜索,企圖搜索出娜娜莉嘴裡的生物,然後給小寶貝兒抓一隻最乖的,隨便她養。
這個,不像。
那隻沒兔子長耳朵……
這個蝙蝠翅膀太醜了,小娜不會喜歡的。
咦,這隻倒是一模一樣,就是沒有蓬鬆大尾巴。
……
光明神下意識的,抬手就想給那隻生物捏個蓬鬆大尾巴。
然而,神垂頭看著掌心,瑩白如玉的手掌,完美到極致。
神,不會造物。
神,造不出小寶貝兒想要的寵物。
光明神頭一回生出挫敗的情緒,以及一絲絲的焦躁。
娜娜莉的任何願望,神都可以幫她實現。
可唯獨創造物種,光明神不會。
神創造的物種,都像玩偶傀儡,是沒有靈魂的,不會繁衍生息自我發展,更不會自我成長。
神遠不及創世母神,祂是個失敗的神明。
這般的情緒,似乎也影響到了化身。
伊萊亞斯垂下眼瞼,藍眸深邃地望著娜娜莉。
娜娜莉無辜歪頭,她怕爸爸不明白,還招來預知羽毛筆,扯了張畫紙,就坐在爸爸大腿上,埋頭畫了起來。
“長耳朵,又白又粉,圓乎乎的貓貓眼睛,粉鼻尖……”
“唔,還要有一身長毛毛,娜娜冬天可以抱著睡覺。”
……
她一邊說一邊畫,不大一會將畫給伊萊亞斯看。
娜娜莉:“爸爸快看,娜娜要養這個!娜娜要叫它長毛雲朵朵,它是女孩子,男孩子就是藍色的毛毛,耳朵一長一短。”
小孩子的想象力,總是最豐富的。
伊萊亞斯看了會,歎息了聲:“娜娜莉,沒有這種生物的。”
小寶貝兒的這個願望,伊萊亞斯已經從神體那感受到了,神實現不了。
娜娜莉曉得沒有,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阿瑟哥哥說,爸爸不會造物。
娜娜莉用自己的邏輯去理解,既然不會那就學嘛,像娜娜學魔法一樣,多花點時間總能學會的。
況且,娜娜的爸爸是全大陸最厲害噠!
造物就像捏小泥人,娜娜最會這個的!
爸爸絕對沒問題的,她對爸爸充滿信心。
這樣的熱切和信賴,從濕漉漉的大眼睛裡流露出來,就成了滾燙的崇拜。
等爸爸造出了長毛雲朵朵,爸爸就是最棒的神明哦。
到時候,娜娜還可以養彆的,比如草莓味的胡蘿卜、會結蜂蜜蛋糕的樹!
對了,還必須有吃草吐金幣幣的花斑魔牛牛!
伊萊亞斯心尖發顫,股股暖泉般的願力,從娜娜莉身上流淌過來。
神明像是溫暖的泉水包裹其中,每一縷的願力滋養著神體和神格,讓光明神久違的感覺到了舒適和放鬆。
伊萊亞斯眯起眸子,情不自禁點頭:“好,我給你造。”
娜娜莉歡呼一聲,差點沒蹦起來。
她拽住伊萊亞斯的手指頭,迫不及待地催促:“爸爸快造,娜娜看著你造。”
伊萊亞斯為難了,祂伸手虛虛護在娜娜莉後背,免得她摔了。
伊萊亞斯:“先不急,先編織你的未來要緊。”
說這句話的時候,伊萊亞斯刻意留意了娜娜莉的表情。
小娜娜愣了下,接著抿了抿嘴角,撲進爸爸懷裡,嗅著那股讓她安心的味道。
她非常乖非常懂事,不吵不鬨也不哭了。
娜娜莉還說:“娜娜都聽爸爸的,當爸爸的乖孩子,但是爸爸也要聽娜娜的話哦。”
伊萊亞斯瞬間就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神揉著她後腦勺:“嗯,我答應你,在沉睡之前,必定給你造隻長毛雲朵朵出來。”
娜娜莉嗯了一聲,窩在伊萊亞斯懷裡半天都不想起來。
從那天起,所有人都發現,娜娜莉更粘伊萊亞斯了,她就像隻小跟屁蟲,伊萊亞斯在哪她就在哪。
甚至連伊麗莎白邀約的聚會,她也婉拒不去了,每天早早做完課業,就粘著伊萊亞斯。
好不容易從西大陸偷渡過來的非人物種,娜迦女王幾隻齊齊酸了。
法則阿瑟在幾隻看望過小幼崽後,毫不留情麵的將幾隻丟回了西大陸,並嚴厲禁止他們再過來。
忙活了一場,最後仍舊和以前一樣,隻有小幼崽召喚幾隻,幾隻才能在東大路化出分O身。
倒是縫合者,因為實力大減,逃過一劫。
他非常有心機,不等阿瑟動手,直接化為果凍大小的史萊姆,軟趴趴的往娜娜莉手心跳。
縮小的縫合者,看久了還醜萌醜萌的。
娜娜莉好奇,對縫合者拉過來扯過去,又好玩又可愛的。
等阿瑟來捉的時候,小幼崽居然幫著藏起了縫合者。
從此以後,縫合者這個獨苗物種從西大陸消失,東大陸出現了專吃黑暗墮落者的史萊姆縫合者。
得知縫合者的騷操作,亡靈都德和娜迦女王氣的差點沒吐血,直呼縫合者最奸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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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如流水。
在夏天結束,第一個秋天豐收季之際,光明神將娜娜莉的未來編織到了二十歲。
那一天,神國動蕩,陰風咆哮。
世界法則發怒,轟隆隆的攜電閃雷鳴,打在娜娜莉的命運銀線上,企圖將之斷掉。
光明神藍眸冷然,神冷哼了聲,手一揚,刺眼的光明化成利矛,狠狠紮到虛空之中。
如此還不算,光明神摘下額頭的光明冠。
若說太陽輪是攻擊最厲害的神器,光明冠就是防禦最頂級的神器。
光明冠化為細細的金鏈子,纏繞上娜娜莉的命運銀線,同她的未來交織,形成密密實實的防禦保護。
“轟”法則無能狂怒,最後隻得偃旗息鼓,算是作罷。
與此同時,正在看娜娜莉學魔法的阿瑟,忽的小臉煞白。
黃豆大小的冷汗,從阿瑟額頭滲出來,他死死捂著額頭,灰色的閃電神紋若隱若現。
娜娜莉停下施展魔法,噠噠跑過去:“阿瑟哥哥?”
阿瑟將唇都咬破了,鐵鏽血腥味在舌尖蔓延開,讓他的呼吸都帶上了血腥。
他喘著氣,艱難的說:“小娜,我要先離開一下。”
光明神對法則的反擊,悉數落在他身上,讓他承受了。
雖然不是他號令法則的,但是他成神時間太短,沒有完全掌握神格本源,就會出現這種問題。
娜娜莉還沒來得及問,阿瑟整個人就瞬間消失。
娜娜莉愣了下,也出了練習魔法的小空間,直接回到爸爸的書房。
“爸爸,”娜娜莉有點擔心,“阿瑟哥哥走了,他好像生病了。”
伊萊亞斯在畫畫,潔白的畫布上,畫的正是娜娜莉想養的長毛雲朵朵。
“不用擔心,他不會有事。”伊萊亞斯說。
伊萊亞斯添上最後一筆,頓時畫麵上,長毛雲朵朵活靈活現,像是下一刻就會跳出來蹦娜娜莉懷裡。
“你來看看,”伊萊亞斯放下畫筆,對娜娜莉招手,“長毛雲朵朵是不是長這樣的?”
娜娜莉湊過去看,可畫架太高了,她踮起腳尖都看不到。
伊萊亞斯輕笑了聲,彎腰雙手穿過她腋下,將粉團子抱起來。
娜娜莉打量了會,歪頭想了想。
“眼睛不對,”娜娜莉邊說邊比劃,“貓貓的眼睛,藍色的貓貓眼,生氣的時候是豎瞳,高興的時候眼珠圓乎乎的。”
伊萊亞斯懂了,順手摸了隻畫筆,照娜娜莉說的就開始修改。
父女兩人在書房裡,一邊修改一邊討論,半天時間過去,才徹底將長毛雲朵朵的外表定下來。
接下來,藍色毛毛的男孩子雲朵朵就要簡單一些。
伊萊亞斯知道,娜娜莉的未來快要編織完成了,他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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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莉的未來,光明神希望她幸福順遂。
光明神很懂娜娜莉的心思,知道她心念念想長大,想早點成為半神。
然而半神並不是那麼容易達到的,娜娜莉有天賦,也有資源,按部就班下來,光明神估計她能在九十來歲成為聖魔導師,繼而突破壁壘,成就半神之位。
這已經很快了,九十歲的半神,人類曆史上絕無僅有。
但對娜娜莉來說,肯定就是慢了。
她人小還心急,恨不能睡一覺起來就是半神。
光明神勾了勾嘴角,於是毫不猶豫將光明神格,本源一分為二,埋在娜娜莉二十歲生日那天。
等寶貝兒拿到這個小彩蛋,融合了光明本源之力,就能一覺睡醒成半神。
分割神格本源,無異於生撕靈魂,叫人痛不欲生。
然而,光明神眉頭都不皺一下,直接簡單粗暴的把神格掰開,強迫本源乖順,不準反抗娜娜莉。
光明神不給本源任何違逆的機會,法則阿瑟無法掌控本源的痛苦,神是絕對不會讓娜娜莉經曆的。
二十歲之後,成就半神之位的娜娜莉,擁有無比光明的未來。
她受全大陸的崇拜和敬仰,在繼光明神之後,是擁有最多信徒的半神。
她踏入神國,神之花園裡的珈藍花為她綻放,神之夜鶯為她唱響聖歌。
太陽輪綻放耀眼光芒,重新回歸神器之首。
半神娜娜莉,進入神國便脫離了法則的監管,光明冠落到她額頭。
如若光明神不再蘇醒,娜娜莉便是大陸唯一光明。
這就是,光明神許給娜娜莉的未來。
神給最寵愛的神之女,一切神能給的、最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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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四歲半,在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才滿五歲的娜娜莉,並不在知道這一切。
可她分外敏感,隱隱約約感知到了什麼。
連阿爾伯特寄來的信件和禮物,也不能叫娜娜莉開心了。
每一天去神殿上課,她都要回頭好幾次,欲言又止地望著伊萊亞斯,生怕哪天放學,就再見不到爸爸了。
為此,伊萊亞斯隻能儘量安撫,並承諾她那一日到來之時,會跟她好好道彆。
這天,娜娜莉還在神殿上課。
伊萊亞斯驀地收到神國的呼喚,光明神本尊在通知化身,一切準備就緒。
預知羽毛筆鬼鬼祟祟地溜進書房,翎羽扭來扭去,一副想說話又不敢的架勢。
伊萊亞斯指尖虛空一點,畫出結界:“說。”
羽毛筆肚子裡的墨汁滾了幾滾,才期期艾艾開口。
半個小時後,羽毛筆從門縫出去,它似乎放下了什麼擔子,整支筆輕快得很。
它跑去找海茵,狗腿的當伊萊亞斯傳話筒。
羽毛筆:“小海茵,那位讓你準備個空場地,要大張旗鼓的。”
海茵正在看錢行文件,聽聞這話筆尖一頓。
她捏了捏眉心:“是小娜娜未來的事嗎?”
羽毛筆連忙堵住她的嘴:“噓,不能亂說。”
海茵拍開羽毛筆,起身拿上外套:“我有數,走,現在就跟我去找場地。”
作為異世穿書女,海茵隻恨穿來的時候,沒把從頭到尾看完。
現在兩眼一抹黑,根本就不曉得後續劇情發展。
不過,好在有預知羽毛筆這個金手指在,她相信小娜娜的命運,絕對不會和書裡一樣的。
金秋,豐收女神帶來最後一絲豔陽。
卡法帝國首都日光城外,遭神厭棄的少年重新回來了。
他風塵仆仆,披風下擺沾染上塵土,但他的眼睛很亮。
那種亮度,帶著像火焰一樣灼燒的熱度,又有快壓抑不住的狂喜、激動、興奮心情。
雷奧眺望日光城,心臟跳動的快要蹦出來了。
他輕輕按壓住胸口:“真快,這輩子竟然這樣快。”
上輩子,距離這一天至少還要等三個月。
可這輩子,隨著他的重生後的改變,一切都發生了變化,時間提前了,小神眷的一切很快就會成為他的。
從此神厭命運改寫,他擁有無上神恩。
上輩子走過的命運,眼下又到了至關重點的拐點處。
雷奧不再做耽擱,攏起鬥篷,於黑暗中隱沒身形,悄然進了日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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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曜日的傍晚,光明神殿寂靜無聲。
海茵進進出出,表情凝重,她不斷叮囑殿外雇傭的騎士,一定要護衛好安全,不能讓任何生人進去。
正殿裡,高大的光明神像下,潔白的地磚上,用金粉描繪著大型魔法陣。
拱形的金頂,彩描著眾神歡歌的場麵,金光映射下,魔法陣線像水銀一樣緩緩流淌,彌散出美輪美奐的一幕。
片刻後,聖光虛影從神像投射,落到魔法陣上,頓時整個法陣金光大亮。
神,降臨了。
沒人敢靠近神殿,唯有海茵背著個小人匆匆進去。
小人被披風籠罩著,隨著海茵的走動,一縷黑色的發絲垂落下來,在昏暗的光影裡並不明顯。
又過了好一會,雷奧顯露身形。
他眼神閃爍,仰頭看著神殿好一會,然後又隱去身形,從另一邊摸了進去。
海茵有些緊張,她搓了搓手,不確定的問肩膀羽毛筆:“你確定這樣就可以了?真的不要我再找些騎士團的人來?”
編織未來,再融合進娜娜莉的身體裡,這是天大的事,海茵眼皮跳地很厲害,總覺得不□□定。
預知羽毛筆對一切心知肚明:“不用,小海茵你聽我的。”
有些關鍵節點,在法則的監控下,羽毛筆不能直接明說。
還好光明神信它,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原劇情的漏洞,羽毛筆方方麵麵都堵死了,它不信都這樣規避了,小娜娜還能出意外!
半個小時過去,海茵看了魔法陣一眼,刺眼的光亮下,隱約能看到陣中一道矮墩墩的身影懸浮在半空,不斷有光點滲入那道身影。
海茵走了出去,光明殿中頓時安靜無聲。
又半個小時過去,雷奧從白玉柱後麵走出來。
他眼神閃爍,盯著鎮中的身影,臉上表情狂喜。
一切都近在咫尺,知道他一伸手就能唾手可得。
當代表未來的銀色命運線,從光明神像的手中垂落,線頭觸到魔法陣中那道小小的身影時,雷奧看準了,眉頭猛地衝進去。
上輩子發生的一幕在眼前閃現,就如同此刻,他誤打誤撞闖進魔法陣裡,將小神眷撞開,光明神親手編織的未來,就融進了他的體內。
那樣璀璨順遂的命運,真是嫉妒的能讓人心臟發狂呢。
小神眷沒撐過魔法陣結束,就此夭折。
光明神勃然大怒,光明暴漲想要將他劈成兩半,可小神眷擁有的一切都在他體內,落在他身上的光明,像聽話的小寵物,圍繞著他轉了兩圈,便同樣沒入了體內。
緊接著,是法則震動,將光明神逼到神國天樹深處,進入沉睡之中。
他得了小神眷的一切,後來更是拿到光明神送小神眷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半塊光明神格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