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竟然還活著。
她寄人籬下的活著。
那支鴛鴦釵隔著衣料硌著她的腰,傳來些微鈍痛感。她捂緊了懷中的手爐,目光移至窗外。
曾經繁榮的長樂郡,已經被戰火銼磨得麵目全非。流民衣衫襤褸地路過他們的馬車時,看著後麵好幾車的糧食垂涎欲滴。
要不是有家丁守著,恐怕這馬車再怎麼雍容華貴,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地一擁而上。
守城的將士向他們索要通關文牒,鄔諶正要交出時,被姍姍來遲的郡守攔下。
長樂郡郡守蕭臨義,與沈雲降的父親乃是刎頸之交,從前他們議事時,沈雲降遠遠瞧過一眼。
緊隨其後的便是一大早就不見蹤影的鄔斯衡,三人談笑時,李琡悄悄握住沈雲降的手。
“此次賑災是你伯父自己出的錢糧,規模也會小一些,等發完糧後,伯母再帶你去逛逛。”
一行人被帶往最近的丹陽縣衙,有蕭臨義帶的將士守在馬車左右,那些流民也不敢再近前一步。
丹陽縣曾是長樂郡最富庶的縣城,如今卻連最窮苦的鄉鎮都比不上了。
沈雲降不忍再去看那滿地的殘垣斷壁,隻聽得周邊百姓議論聲紛紛。
“又是那位上京來的官老爺,大好人哪,瞧著另一位官老爺好像沒來……叫姑娘們彆在屋裡躲著了,出來領點糧食才能過活!”
“官老爺也有好壞啊,那個麵凶的官老爺來的時候可沒給咱們什麼好東西!”
“那位純粹是來行凶的,哪是幫咱們哪……”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
“啪”的一聲,鄔施琅將小窗合上,緊蹙著眉,問對麵閉目養神的鄔施禮道:“行凶的官老爺……說的可是吏部尚書和他兒子?”
鄔施禮搖搖頭。
鄔施琅卻已經篤定了自己的猜想,臉上浮現出懊惱來,“我們是不是真的誤會大兄了?”
鄔施禮睜開眼,若有所思看著窗外。
正式開始發放糧食時,蕭臨義派人在官府大門前支了兩口大鍋,將部分米糧熬成稀粥,又準備了些現成的糙米窩窩頭分給流民當晚飯。
至於鄔諶帶來的糧食,一戶分兩袋,人口多的再多分些。蕭臨義怕不夠,又從自己的私庫裡拿了幾石來。
鄔諶特意讓出一邊給三兄弟,鄔斯衡負責施粥,鄔施琅自然是扛糧食,鄔施禮負責分發窩窩頭。
鄔施禮本來是不太願意的,流民井然有序來領時,他沒給什麼好臉色。
窩窩頭按人頭分,一路順順利利的,直到看到一個形容狼狽的婦女後,他犯了難。
這個婦女前後背著兩個還在哺乳期的孩子,手邊還拉著個小的。他猶豫片刻,還是隻遞了兩個出去。
婦女連聲道謝,兩個窩窩頭連她的手心都占不滿,她卻朝鄔施禮深深鞠了一躬。
臟亂的發絲上還落著未化的雪,她一言不發的往後走。
“等一下。”
少年突然喊住她。
婦女剛回過頭,又有兩個窩窩頭被塞進了她手中。
婦女愕然,隻見少年垂著頭整理窩窩頭,簡短道:“按人頭分的。”
不輕不重,卻被一旁施粥的鄔斯衡聽得完全。
沈雲降躲在李琡身後,也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她也看見了婦女眼含淚意,佝僂著腰遠去,行走在刺骨長風裡。
從這之後,鄔施禮顯然上心了許多。
待半個時辰都沒有流民再來領糧食後,今日的賑災算是完成了。蕭臨義已經為他們打掃出了幾間廂房,晚席簡陋,沈雲降竟嘗出了幾分家中的味道。
直到酉時,天邊殘陽已散,丹陽縣裡亮起萬家燈火。經過三月的修繕,部分商鋪已經能照常開了,晚上也還算是熱鬨。
鄔諶帶著鄔斯衡與蕭臨義一同將此次賑災記錄在冊,李琡要幫著和縣衙裡的夫人一起打點吃食,沒空再帶沈雲降去逛街。
而沈雲降也沒有那麼迫切,一旁的鄔施琅破天荒與李琡說,要和鄔施禮一起帶她去玩。
李琡本就認為鄔施琅和沈雲降關係好,笑著同意了。
但沈雲降和這兩兄弟走在一起,卻是極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