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一片冰涼,死人般毫無溫度。這份冷意沿著兩人相觸的皮膚開始蔓延,幾乎要滲進骨縫裡。
“我知道你是為我而來,”
男人笑著道,“真讓人感動,為了我你還拋下了楚原。”
“自作多情。”
蘇獨抽出自己的手,嘴角輕揚,笑意若有若無,“你還入不了我的眼。”
“家花不如野花香,更何況狐狸本性不就是多情放蕩。”
男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道,“你遲早會跟我走的。”
“那你就做夢吧,”
蘇獨端起茶杯,放鬆地靠在了椅背上,“我男人可比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
在提到楚原時,他的眸中流光瀲灩,尾音微微揚起,仿佛落滿花瓣的水麵蕩起層層漣漪,揉碎著一股蕩漾人心的幽甜。
“……嗬。”
男人笑意微冷,就在這時,楊垠離開洗手間,往這邊走了過來。
因為不熟悉餐廳,楊垠還有些迷路。男人瞥了他一眼,慢慢落下手,在餐桌上重重一按。
“為表我的傾慕,這裡有份禮物送給你。”
他定定地盯著蘇獨,一字一句道,“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話音未落,男人消失,餐桌上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束殷紅似血的玫瑰。
“咦,這是什麼。”
楊垠在服務員的指路下剛好回來,看見了那束玫瑰。
蘇獨輕飄飄道:“不知道誰丟在這的垃圾。”
他把玫瑰隨手丟給路過的服務員,道:“扔了它。”
楊垠:“……”
他一頭霧水地坐了下來,發現座位一下子變得特彆冰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蘇獨道:“怎麼了?”
楊垠:“沒事,就是有點冷,沒關係。”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騰騰熱氣飄散,那股冰冷的感覺也退去了不少。
一杯茶喝完後,服務員也端上了菜。吃到一半時楊垠接到一個電話,他愣了愣,慢慢把手機放到耳邊:“爺爺?”
那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楊垠神情很快黯淡下來。通話結束後,他勉強對蘇獨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我有點事,要先走了。”
蘇獨咬著筷子看向他:“要給你打包嗎?”
“不用不用,我吃飽了。”
楊垠起身道,“我們酒店再見吧。”
他說完便匆匆離開了,在他走後,蘇獨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對一旁的服務員道:“買單。”
因為捉妖師大會的緣故,這座城市流入了不少捉妖師。蘇獨並沒有在街上閒逛,而是直接回到了酒店裡。
夜晚,浴室裡彌漫著蒸騰的霧氣,蘇獨從浴室裡走出,柔順的墨發濕漉漉散落,他懶洋洋地眯了下眼睛,變成了一隻小白狐。
小白狐抖抖身上的絨毛,小爪子踩在柔軟的大床上,挑挑揀揀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下,腦袋埋進蓬鬆的大尾巴裡,咪嗚著蹭了下。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床上窩著一隻軟乎乎的白團子,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小小的身子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過了一會,小白狐忽然支起狐耳,從大尾巴裡探出了腦袋。
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動靜,小白狐不高興地撓了撓床單,甩著大尾巴從床上跳下,噠噠噠地跑出了房間。
酒店的套間裡,客廳正對著緊閉的大門。小白狐蹲坐在門前兩三米的地方,慢悠悠地晃著狐尾。
沙沙沙——
緊閉的門縫間,一隻尖尖的手擠了進來,皮膚泛著與常人不同的慘白——那分明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張扁平的紙。
小白狐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慢慢的,紙人整隻手臂都擠了進來,隨後就是一個腦袋——女童紮著兩個發髻,眼睛直直上翻,慘白的臉上塗著兩抹鮮紅似血的胭脂蛋,活脫脫一副吊死鬼的模樣。
紙人幽幽地從門縫裡飄出,腳尖點地,上翻的眼珠骨碌骨碌轉下來,直勾勾地盯住了……它什麼也沒盯住。
紙人:“……”
紙人什麼都沒發現,晃晃悠悠地飄進了房間裡。在房間裡繞了好幾圈,又漫步目的地飄了出來。
小白狐歪著腦袋,黑寶石般的眼睛漂漂亮亮,一眨不眨地盯著紙人。
紙人幽靈般在套間裡遊蕩,好像在搜索著什麼目標。它一下子鑽到床底,又一下子飄到天花板上——終於,在轉了足足三圈後,它總算是看見了一直待在門口的,一團小小的白狐。
紙人:“……”
小白狐毛茸茸一團趴在地板上,已經快要睡著了。
紙人咧開猩紅的嘴角,衝昏昏欲睡的小白狐撲去。小白狐好像被嚇了一跳,狐耳一下子豎起,“嗷”一聲跳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紙人在空中轉向,兩隻尖尖的手筆直地刺向小白狐,眼看就要貫穿那小小的身體時,紙人卻撲了個空。
——小白狐輕靈靈地落到地板上,對紙人昂起小下巴,又甩了甩尾巴。
“吱~”
這個明顯挑釁的舉動激怒了紙人,它張開雙臂,無數條紙帶瞬間延長,嘩啦啦地撲向小白狐,要把它活活絞死。
小白狐輕輕一躍,穩穩跳到了一條紙帶上。它如一團跳動的雪白火焰,倏忽之間就已消失在原來的位置,快得連紙人的眼睛都捕捉不了。
紙帶瘋狂亂竄,紙人的眼珠子也骨碌碌旋轉。它好像在上一秒抓住了小白狐,然而下一秒小白狐又出現在遠遠的另一邊——一分鐘後,紙人全部的紙帶都擰成了死結。而小白狐仍然窩在一開始的位置,懶洋洋地舔了下爪子。
紙人慘白的臉龐扭曲成一團,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彆的什麼。它用力一扯,紙帶紛紛碎裂。紙人痛苦地顫抖,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向小白狐虎撲過來——
砰!
套間的門被重重踹開,楊垠持劍衝了進來,“刺啦”一下,桃木劍貫穿紙人身體,將它一劈為二。
這一劍直接致命,紙人軟軟飄落在地,徹底變成了兩張廢紙。
“好險好險,”
楊垠收劍,道,“你沒事——”
他在客廳轉了一圈,發現沒找到人,頓時一滯。
就在這時,房間裡慢慢走出一個人,睡眼惺忪,隻隨意披了件外衣。
“怎麼了,”
蘇獨打了個哈欠,修長的眼尾猶有水光,“你乾嘛吵我。”
楊垠:“???”
楊垠一頭霧水,道:“我,我察覺到這裡有邪氣就過來了……你沒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