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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婆子?蔡婆子是誰?
沈映下意識問道,不知怎的,莫名還覺得這名字好像還在哪兒聽過
反正又不是什麼機密事,錢掌櫃就沒瞞她,一邊往後廚走一邊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原委都說了出來。
原來這蔡婆子不是彆人,正是吳照先前請來茶樓裡做滴酥鮑螺的廚娘。
聽錢掌櫃這麼一解釋沈映就想起來了。
昨兒在後廚她聽了一耳朵嚴廚子的抱怨,說什麼請蔡婆子那個老婦也就算了,現在又請個鄉野丫頭,少東家和掌櫃的這是把他的臉麵當鞋底子。
不過滴酥鮑螺金貴又不好保存,是以蔡婆子都是晌午的點兒才來茶樓,沈映昨天並沒有見到她。
本來還沒到蔡婆子上工的時辰。
可今兒恰巧碰上唐家老太爺做壽,因著上次給唐小公子送了翡翠凍,照鴻茶樓也算是得了唐老爺的青眼。
所以老太爺的壽席,唐老爺特意從照鴻茶樓定了一百個滴酥鮑螺,讓晌午之前送過去。
唐家做壽,來往的都是玉帶鎮裡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錢掌櫃不敢怠慢,昨天就和蔡婆子千叮嚀萬囑咐過,讓今天千萬要辰時初就過來茶樓,趕在晌午前先把唐家要的這一百個做完要緊。
蔡婆子昨兒明明答應的好好的,可現在眼見著都要辰時末了,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偏這滴酥鮑螺整個茶樓隻有蔡婆子會,她不來,後廚就算備好了奶酥乳脂也沒用。
事關唐家,不隻錢掌櫃,連吳照都跟著著急上火。
兩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繞著後院的那口深井轉圈圈。
嚴廚子雙手環胸,和一眾幫廚站在廊下,嘴裡還風言風語,“我早說過,這些不知底細的阿貓阿狗不能隨便往樓裡領。這下好了,人家就是腳底抹油從此不來了,咱們也沒轍,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些好奶酥。”
一邊說,眼睛還不住往沈映身上瞥。
不消說,沈映也是他口中的阿貓阿狗一流了。
嚴廚子是茶樓裡做了快二十年,還是吳老爺子當東家那會兒請回來的,茶樓裡大大小小的點心飲子都是他盯著。
可自從吳照接管照鴻茶樓後,便覺得嚴廚子做來做去都是老幾樣,沒個新意,尤其是東街又開了間新茶樓。
飄香樓位置好,廚子聽說還是從府城請來的,推出來好幾道點心飲子連吳照都沒吃過,截去了他們不少客源。
吳照年輕心氣高,有心想要和飄香樓爭一爭,便也想著要推陳出新,嚴廚子不願意花心思鑽研新東西,他就從外頭請人。
蔡婆子就是他從府城裡請來的。
說在一個富商家做了大半輩子的廚娘,一手滴酥鮑螺做得色味俱絕,據說連京中來的貴人都誇過她的手藝。
吳照把她請進茶樓,不過是每日晌午過來後廚做幾十個滴酥鮑螺,就給她開了一兩五錢銀子的月錢。
比嚴廚子多了整整三錢!
差點沒把嚴廚子慪死!
眾人眼睜睜看著院中的樹影一點一點縮小,終於有個茶博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東……東家,掌櫃的,人……人找著了,已經……帶來了。”
錢掌櫃伸頭一看,果然就見蔡婆子跟在茶博士後頭,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錢掌櫃內心雖然不滿,臉上卻還堆著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蔡嬤嬤,東西後廚都備好了,就等著您……”
話還沒說完,便被蔡婆子打斷,“且慢。”
蔡婆子抬起手,撫了撫梳得油光水亮的鬢角,“老婆子我有一事,想要和少東家和掌櫃的商議,商議妥當了,再做不遲。”
錢掌櫃和吳照對視一眼,心中俱是一沉。
蔡婆子摳著指甲,慢條斯理道,“少東家,錢掌櫃,不瞞你說,昨兒個飄香樓的許掌櫃也打發了人來請老婆子我去做事,每個月開二兩銀子。
你看咱們之前說好的價錢,是不是要重新議一議才合適?”
吳照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初雇蔡婆子的時候,因著蔡婆子說自己當了大半輩子的奴才,好容易攢夠了銀錢贖身,從此不肯再簽身契。
他愛惜蔡婆子的手藝,兼之蔡婆子賭咒發誓,說自己絕不是那等背信棄義的小人,是以兩人隻是口頭約定,以每月一兩五錢銀子請蔡婆子來茶樓做一道滴酥鮑螺。
眼下蔡婆子臨時反悔想要提工錢,他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已經說好了的事,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吳照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更何況一兩五錢,這個價錢放在整個玉帶鎮,也不低了!”
“少東家這話說的,那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既然許掌櫃瞧得上老婆子我的手藝,誰又會和銀子過不去呢?”
蔡婆子兩手一攤,擺明了一副要耍無賴的模樣。
錢掌櫃拚命朝吳照使眼色,眼下不是和蔡婆子這種潑皮講道理的時候,她這一走,先不說那些奶酥乳脂的損失,光是失信於唐家這一條,就夠他們茶樓喝一壺了的!
然而吳照卻沒有接收到錢掌櫃的暗示,他眉頭緊鎖,“蔡嬤嬤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們照鴻茶樓,也不是隨隨便便就任人拿捏的。”
居然就這麼和蔡婆子杠上了,錢掌櫃幾乎要背過氣去。
這個時候爭一時意氣又有什麼用!
先哄著人把東西把唐家要的東西做了,明兒再慢慢掰扯也不遲啊!
錢掌櫃抹了把臉,趕緊上去打圓場,“蔡嬤嬤,我們少東家不是這個意思,您看不如這樣,咱們先把今天的單子做了,工錢我們好商量。”
吳照滿臉的不讚同,他抿了抿唇,正待開口。
蔡婆子卻哂笑一聲,她撫平了衣服上的一條褶皺,“錢掌櫃,少東家都那般說了,今兒我要是幫著你們做了唐家的單子,回頭你們不認賬,我一個老婆子,如何理論得過你們這些人?”
錢掌櫃忍著氣賠笑,“這話說的,我們哪裡是那種人……”
蔡婆子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不若這樣,老婆子我也不多要,每月月錢便隻提五錢銀子,和飄香樓一樣。
你們先預支我半年的工錢,我拿了銀子,自然會安心留下來好好做事。”
錢掌櫃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預支半年的工錢,十二兩銀子!
她是安心了,他可得鬨心!
嚴廚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十二兩!這老貨,也真敢獅子大開口!
蔡婆子雙手環胸,抖著腿斜眼瞧著吳照和錢掌櫃,“少東家,錢掌櫃,怎麼說?行不行的給句痛快話,彆耽誤大家的時間。”
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瞧得錢掌櫃直磨牙,可轉念一想,這十二兩銀子固然不少,但如果能搭上唐家,那怎麼想與他們茶樓都是有百利而不一害。
錢掌櫃咬了咬牙,正欲捏著鼻子答應蔡婆子的要求。
吳照的倔脾氣卻上來了,他凜然開口,“既然蔡嬤嬤如此不講信譽,那我們照鴻茶樓廟小,看來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了,還請您這就去飄香樓,不要辜負了許掌櫃的好意!我就不信偌大個玉帶鎮,我就找不著第二個會做滴酥鮑螺的人!”
他把手往外一指,就是要蔡婆子走人的意思。
蔡婆子也惱了,她若不是仗著自己有手藝,也不敢這麼和吳照叫板。
她拍了拍衣襟,輕蔑地看了吳照一眼,“少東家話彆說得太滿,老婆子我今天也把話撂這,整個鎮子裡,你若能找著第二個會的,老婆子我的名字倒著寫!”
說罷往地上啐了一口,氣鼓鼓地走了。
錢掌櫃抖著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少東家這個脾氣可真是——趕走蔡婆子固然解氣,可唐家那一百個滴酥鮑螺可怎麼交差啊。
吳照深吸一口氣,壓下了滿腔的怒火,他轉頭看向站在廊下的嚴廚子和一眾幫廚,“你們可曾見過蔡婆子平日裡是怎麼做的鮑螺的?”
幫廚們彼此對視一眼,都搖頭。
這都是自家安身立命的手藝,蔡婆子每每來了,都是讓他們把東西送去耳房,她一個人在裡頭鼓弄,甭管多熱的天,窗子門都關得死緊。
做完了也不讓他們收拾,自己打掃得乾乾淨淨才走。
雖說蔡婆子要的東西都是他們準備的,那也隻能知道她除了奶酥乳脂,還用了井水和冰,具體是怎麼做的,卻是沒人知道。
隻有個幫廚猶猶豫豫想起,蔡婆子有一次說漏嘴,說她這門揀鮑螺的手藝,還是和京裡的廚子學的。
就這一句話,說完蔡婆子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從此再不肯和他們閒聊。
揀?井水?還有冰?
吳照模模糊糊隻覺得有個念頭從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待要細究卻無從想起。
不過現在也沒功夫細想,吳照的目光掃過廊下眾人,“可有人願意一試?”
嚴廚子眼神閃爍,幫廚們也都紛紛低下了頭。
錢掌櫃幾乎要把腦門搓出火星子,這麼一來,他們茶樓可能真的要倒閉了。
見無人願意,吳照也頗覺沮喪,但不過他是少東家,少不得強打起精神。
“既如此,錢掌櫃,你與我備下厚禮,我自去唐府登門道歉。”
錢掌櫃欲哭無淚,心道事已至此,登門致歉又有什麼用……
唉……
隻是一時半會兒,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錢掌櫃正唉聲歎氣,忽然就聽一道清泠泠地女聲打破了院內的沉寂。
“不如——叫我試試?”
眾人齊齊看去,說話的卻是沈映。
吳照和錢掌櫃還沒反應過來,廊下的嚴廚子先嗤笑一聲,語帶譏諷道,“年紀輕輕,口氣倒是不小,你一個鄉野丫頭,見過奶酥麼?喝過牛奶麼?怕是隻吃過你娘的奶吧?”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吳照皺眉喝道,“老嚴,不可無理!”
他認出來說話之人正是那天他在北市見過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