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飄在初櫻臉上,使她整張臉都霧蒙蒙的。
她抬起眼看向陸寄淮,從他那雙漆黑冷幽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被羞辱的感覺從心底深處躥了上來。
“江市想要陪陸先生喝酒的人多的是,不差我一個。”再開口時,初櫻眼睛一彎,唇角的酒窩是醉人的酣甜。
她的聲音有種江南水鄉的柔糯,偏偏說的話顯得尖銳而刺耳。
陸寄淮就這麼低著頭垂眸看著他,優越的下頜棱角在雨幕下有種迫人的氣勢,“你這麼就知道不差你一個?”
此情此景,他的語氣顯得輕慢,可偏偏,他的嗓音極動人,像是年份愈久的羅曼尼康帝,低而醇,光聽聲音便覺得貴。
他沒放下手,就這麼攔著初櫻,骨節分明的手掌姿態閒適卻又冷硬,手背上青色的經絡微微凸起,強勢而極富力量感。
初櫻臉上醉酒的酡紅已經褪去,變得雪白,她湛亮的眼瞪向陸寄淮,抿了抿唇。
溫度一降再降,顯然,再多說下去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正當樓上圍觀這場好戲的侯麒山都覺得憑初櫻的脾氣,下一秒不發飆不甩臉子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可巧就巧在有人在此時忽然著急慌忙跑了出來。
“櫻櫻,宋總他們讓你上去,說出來的時間夠久了。”
說話的人是初櫻的助理,叫陳小夷,是當初經紀人給她配的助理,辦事很是細心妥帖,因為她戲少,所以現在也不單單是她一個的助理,不過陳小夷畢業了後就跟她,與她關係最好。
這會兒她神情惶惶,顯然也和初櫻一樣,第一次應酬這樣的事,很是緊張。
初櫻不願意讓陸寄淮再影響自己的情緒,也不想在這裡和他鬨開,她繞過他,準備從另一邊進門。
但沒想到陸寄淮也沒與她再糾纏下去,他甚至是紳士地收了手,讓出身體,讓初櫻進去。他同時也抬腿往裡走,顯得很是意興闌珊,對於和初櫻的這場爭執也沒放在心上,看在眼裡。
仿佛隻是閒暇時隨便逗弄幾下罷了,隻是他身上沉沉冷冷的氣息如暮夜一般,化不開。
爭鋒相對的氣氛因兩人之間隔開幾人的疏離距離依舊存在著。
還撐著黑色直骨傘的司機與陳小夷對視一眼,一個忙收傘,一個忙跟了上去。
電梯剛好需要等。
陸寄淮站在她兩步開外,可他身上那種清冽冷幽的Lourdes泉水的味道依舊似有若無繚繞在她鼻端,存在感極強。
初櫻不想讓陸寄淮知道自己在哪一層,所以,當電梯到時,她站在原地沒動。
陸寄淮餘光似乎也沒多掃她一眼,抬腿進入電梯。
他轉回身,電梯鏡裡是他放鬆的姿態,他見到初櫻完全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深廓冷硬的臉上,唇角扯了一下,“初櫻,我是瘟疫麼?”
初櫻兩個字被陸寄淮用冰冷的語氣念出來,從他唇齒間漫出,入到耳中,卻是磁性的餘韻。
初櫻不想上去,陳小夷卻輕輕戳了戳她的手臂,小聲說:“趙哥他們都等著。”
趙文跡是初櫻的經紀人,這一次她想得開想要這麼爭取一下角色,他自然是雙手讚同的,並且不想她把事情搞砸。
初櫻抿了抿唇,邁進了電梯。
這家私人菜館一共兩層。
陳小夷也有點怕陸寄淮,進去後就默默按了2,然後回到初櫻身後站著。
明明就隻是兩層,但電梯裡的低氣壓沉得讓人心慌,讓人感覺過了一百年這麼久,當“叮——!”得一聲響起時,陳小夷趕緊出來鬆了口氣。
要不怎麼說是孽緣,兩人的方向竟然是一個。
最後初櫻進的包間就在陸寄淮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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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麒山幾人就等著陸寄淮來,剛才樓下那一出也都知道了,雖然有點心理準備,但是當門打開,看到一身沉冷水霧氣勢走進來的陸寄淮時,眾人還是靜默了一瞬。
陸寄淮走到桌邊,滋啦一聲拉開椅子坐下,他垂下眸,拿出煙,又用銅絲撥開煙絲,往裡塞了一小截沉香。
打火機砂輪隨即發出輕擦聲,他叼著煙抬頭時,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眉骨一揚,低沉的嗓音甚至還帶著點笑意,“怎麼?”
陸寄淮雖然笑了,但身上那種又沉又冷的氣勢沒有消散,反而多了一些故作平靜的危險。
薄靳柏哂笑一聲,依舊是那種玩世不恭的浪蕩音調,“今天我生日,我有一個生日願望想要你滿足,正好,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他這話一出,侯麒山還不明白,但一邊角落裡正低頭安靜和不知道誰發著信息的蔣京州抬起頭來。
蔣京州向來是他們幾個裡最蔫壞的,讀書那會兒就被冠以的斯文敗類的稱號,他說著話時,金絲鏡片下的那雙狹長的眼意味深長,“確實,大家都想知道。”
陸寄淮沒作聲,抬了抬下巴,示意薄靳柏問。
薄靳柏也就笑著說了:“也沒什麼,就是想問你和初櫻到底怎麼回事,侯麒山猜她是不是被你渣過?”
要不然兩個人關係怎麼能差成這樣?
好歹也是高中同學,到現在也認識有十年了。
陸寄淮指尖慢慢撚動著煙,臉就隱在煙霧後,看不透徹,他眯著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卻沒回答。
侯麒山壯著膽子湊過去,好奇心讓他直接喊哥,“到底怎麼回事啊,哥,初櫻從前真的被你渣過?”
像他們這個圈子,確實是不講愛的,渣一個姑娘也算是尋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就算真被渣過,初櫻脾氣也太大了一點吧?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