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浴室裡沒有吹風機,所以初櫻頭發隻簡單用毛巾包了一下就出來了,她打算在外麵吹頭發。
一走出來,她就聽到了陸寄淮正在打電話。
而她從他嘴裡聽到了“初潮生”這三個字。
忍不住的,初櫻拿著毛巾的手指漸漸攥緊,自從上一次陸寄淮給了初潮生四百萬還債後,她就知道他們曾有過聯係。
但是,失憶的陸寄淮也知道初潮生嗎?還是,隻是沈誠之在和他彙報什麼?初潮生出了什麼事?
初櫻沒有說話,站在原地安安靜靜的。
陸寄淮正低著頭聽沈誠之那邊講初潮生這人做的事,臉色難免不好看。
那邊沈誠之的語氣裡都有些氣憤:“先前盯著初潮生的人說自從陸總和初櫻小姐官宣已婚的消息出來後,這人就抖起來了,原先還戰戰兢兢的,不敢再和從前一樣,現在又偷偷摸摸聯係從前那些狐朋狗友。據說您給的錢還債剩下的一百多萬不僅都填進去了,還又欠了一大筆,這一次他玩得更大,輸了有一千多萬,還拿著您的名頭嚷嚷,說自己女兒是初櫻。”
陸寄淮頭疼,手按了按太陽穴。
“陸總,現在怎麼辦?”沈誠之見電話那頭沒聲音,忍不住問了一句,又想起來陸總失憶了,忙又說道,“初潮生的事是您失憶前處理的。”
初櫻本想再聽聽陸寄淮會說什麼,但看他半天不說話,隻仿佛頭疼地按著太陽穴,終究忍不住上前一步,“初潮生怎麼了?”
她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裡顯得十分清靈。
陸寄淮渾身一僵,手機沒抓穩,從耳旁掉落,摔在地上。
手機那頭的沈誠之哎呦一聲,忙把手機從耳旁拿遠一點,再看通話,發現已經中斷了,忍不住再撥過去時,無人接聽。
陸寄淮聽著地上的手機在木質地板上充滿燥意的震動著,心情也有些緊張,他一時間沒有動,隻看著身後的初櫻。
他的心跳幾乎在那瞬間停止,他在想,初櫻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又聽到了什麼,她是不是已經發現他在裝失憶了……
初櫻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彎下腰從地上撿起陸寄淮的手機,是沈誠之的電話,屏幕已經碎裂了,她將手機遞了過去,“沈誠之打來的,不接嗎?”
陸寄淮渾身都有一種又冷又窒的感覺,初櫻看起來太平靜了。
平靜到讓人緊張,他幾乎是動作僵硬又機械地伸出手去接她遞過來的手機,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初櫻,漆黑的眼底深處是焦灼的幽焰,像是要將他自己燃燒。
“剛才……”他的心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來,開口的聲音低沉而晦澀。
陸寄淮在這瞬間想著是不是已經到了美夢被戳破的時候。
初櫻被他深邃的目光緊裹住,她能感受到一些凝滯的緊張的情緒,她伸出手按在陸寄淮的手臂上,抬頭看他時,目光澄澈又擔憂,“你怎麼了,是又頭疼的厲害嗎?”
她的聲音是那麼軟,裡麵的情緒是那麼關心。
陸寄淮的情緒上上下下,既是鬆了口氣,又是蔓延出一股愧疚。
她那麼關心自己,可他卻在騙她。
虛假和現實像是兩張大網,分彆網住了他,各自用力朝著一個方向拚命地拽他。
他站在中間的鋼絲上,逐漸靠近的是上麵布滿糖霜的一側,不敢靠近一眼望去儘是深邃幽淵的現實。
他垂著眼睛看她,忍不住捏緊了手機,情緒劇烈起伏著,他再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初櫻。
雙臂逐漸用力,陸寄淮想將她永遠鑲嵌在自己懷裡。
“嗯,頭疼。”他聽到自己還是這麼說道,聲音有些啞,也有些飄。
初櫻回抱住了他的腰,也沒立刻說話。
但就是這樣的沉默才讓人慌張。
陸寄淮的情緒壓抑得呼吸都是沉沉的,靈魂都仿佛在不斷往下沉墜。
“剛才……沈誠之在和你說初潮生的事嗎?”初櫻終於開口,她甚至不願再稱呼那個人爸爸。
聽到初櫻的問話,陸寄淮感覺自己的靈魂又飄回了身體裡,他的心跳也試探著一點一點恢複正常,“嗯,聽不太懂,雖然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我不喜歡他。”
前麵四個字,他說得有些輕。
初櫻關注點都在初潮生這三個字上,沒聽出來前麵那句話的輕和飄,又或者說,她此刻是全心信任陸寄淮的,那個失憶後總是真摯在表達喜歡的陸寄淮。
她帶著濾鏡,當然會忽略那些從前很明顯能看出漏洞的地方,腦子自動修補漏洞。
初櫻猜測是初潮生那邊又出了什麼事,所以沈誠之給陸寄淮打電話。
但是她忍不住產生疑惑,難道那次他給了初潮生四百萬後,還一直派人盯著他?
她又想起來當時陸寄淮對她說初潮生以後不會再賭了,她問他對初潮生做了什麼,他讓她自己問初潮生。
她後來回去找初潮生也沒問出什麼來,隻狠狠威脅了他一通。
“沈誠之說了什麼?”初櫻立刻問道,神色不自覺有些冷。
但此刻陸寄淮已經知道她臉上的冷意不是對著他的,心情逐漸放鬆了下來,“說他又賭。”
“你彆管他。”初櫻抱著他腰的手也緩緩收緊了一些,有些用力,說完這話,她又抬頭看他著他的眼睛,重複了一遍,“你彆管他。”
初櫻知道自己此時不論是聲音還是神情一定都十分冷漠,甚至算得上沒有人情味。
但她也不懼陸寄淮知道自己對初潮生的冷漠,又或者說,她不想去偽裝,真的也不想陸寄淮浪費精力與金錢在初潮生身上。
他生了她,小時候也待她好過,所以將來她會按照法律贍養初潮生,但絕不會多給一分錢。
“我隻管你。”陸寄淮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初櫻小聲嗯了一聲,重複了第三次,“反正你彆管他。”
兩人抱了一會兒,初櫻就指了指自己頭發要去吹。
陸寄淮跟在後麵說要幫她吹,初櫻就坐在了梳妝台前,看著他拿起吹風機,他個子高,站在旁邊替她吹頭發時,她都替他的頸椎擔心,又想起那次他要買又放回去的什麼老年人護頸按摩器,忍不住笑了一下,往長椅旁邊挪了挪,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道:“你坐下來啊。”
梳妝台前的是一條沙發長凳,雖然挺長的,但兩個人坐還是會有些擠,陸寄淮跨坐了下來,長腿有些無處安放一般往前伸直了一些,於是初櫻就像是整個人都被圈在他的地盤裡一樣。
陸寄淮平時並不多話,顯得深沉又內斂,他拿起初櫻頭發時動作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擔心用力了會扯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