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丫!”她拄著拐杖,下了馬車,喊道。
陳寶音從屋裡出來,看到趙老太太的樣子,挑挑眉,做了個請的手勢:“進屋說話。”
茶水是沒有的,杜金花討厭她,連茶葉梗都不想給她喝。
趙老太太也不想喝茶葉梗煮的水,也就不在意了,坐在桌邊,繃著一張臉,看著陳寶音問:“你要乾啥?”
“您問的是我同意做您乾女兒的事?”陳寶音道。
趙老太太道:“是,你想乾啥?我不可能認你當乾女兒,先說好了!”
倒不是嫌棄陳寶音什麼,而是她心裡還有一絲希望,最終能為趙文曲求得她為妻。若是認了乾女兒,那可一點希望都沒了!
“嗯。”陳寶音點點頭,眉目平緩,絲毫沒有因此氣惱的樣子,“既然如此,回去您和趙公子說,為我準備一百畝地做見麵禮。”
啥?!
“咋又一百畝?!”趙老太太驚道。
雙目圓睜,猛地一拍桌子:“陳寶丫!你訛人不成!”
杜金花就在一旁,頓時怒道:“趙婆子,你好好說話!不會好好說話,你就出去!”
真是的,就不能聽她寶丫兒把話說完嗎?急急嗷嗷的,像什麼樣子!
趙老太太一直介意“趙婆子”的稱呼,聞言偏過頭,狠狠瞪過去。
陳寶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您聽我說。”
“您不肯給我一百畝地,趙公子自然也不肯,是不是?”她說道,聲音平緩而有力,“他不肯,但您堅持,他是不是就不服氣了?”
趙老太太愣愣的,聽著她說:“然後呢?”
“然後他就想篡權了呀。”陳寶音忽而笑道,“他會想把家業接過來,攥在自己手裡。往壞處想,他一下子便敗乾淨了。往好處想,他不想一下子敗乾淨,還想多敗些年頭,那他就要上進了。”
趙老太太好似聽懂了,又好似沒聽懂,仰頭眼也不眨地望著她。
“他上進了是不是好事?”陳寶音問,“您難道不盼著他上進?”
趙老太太嘴唇哆嗦著:“當然,當然……”當然是盼著啊!但她敢想嗎?沒敢想過!
這麼多年了,趙老太太唯一敢想的,就是他聽話,少賭幾次,不要總是跟野女人胡混。
“那他要是一下子敗乾淨了呢?”她直直盯著陳寶音問。
陳寶音便笑:“他傻了不成?一下子敗乾淨,往後的幾十年不過了?”
“再說,您不會在旁邊勸著?不然,就再認我做乾女兒,總歸趙公子還是孝順的,不會全然不聽您的。”
趙老太太腦子慢慢轉過彎來,明白了從一開始陳寶音打的什麼主意。
“你有這主意,你咋不早說?”她麵上露出些不滿。
早說了,他一早就改好了,哪用折騰這麼大圈子?如果一開始陳寶音給她出這個主意,她說不定十畝地就買下來了,最多不超過二十畝!
陳寶音淡淡說道:“早說?難道您自打見我一麵,就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要送我一百畝地?趙公子怕不會以為您瘋了,要找神婆給您驅邪。”
趙老太太抿住嘴,沒說什麼。
也是。兜圈子是浪費時間,但是必須的。
“他咋就那麼聽你的?”趙老太太好奇得緊,“你說啥,他就中啥。你能掐會算?”
杜金花這時插話道:“我閨女聰明!咋啦?”
趙老太太瞥她一眼,酸溜溜的:“我兒子當年也聰明。如果不是……他早考上秀才了!”
杜金花撇撇嘴,說道:“就他?被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女人仙人跳,沒心眼沒腦子,考秀才?嗤!”
看看小顧,人家那才是秀才公呢。乍一看去,弱不禁風,軟趴趴的,遇上事了,半步都不退,該放話時乾脆爽快。
“你說啥?!”罵人不揭短,杜金花的話,讓趙老太太差點跳起來。
杜金花理直氣壯地道:“咋?不許人說?誰不知道趙文曲十六歲那年被一個女人仙人跳,迷得五迷三道的,老財主不許他娶人家,他就破罐子破摔,見天的往窯子跑,又喝酒又賭錢,不乾好事?”
“你們胡說!都是胡說!”趙老太太這下真的跳腳了,跟被針紮了似的,聲音尖銳極了,“都是汙蔑我兒!都是汙蔑!”
“去去去!”杜金花不耐煩道,“誰有工夫汙蔑你們家混賬東西。說完沒有?說完就走,不送!”
趙老太太狠狠瞪著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最終抿著嘴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杜金花撇撇嘴,拿起抹布,把她坐過的地方擦了個七八遍。
“娘,至於嗎?”陳寶音好笑道。
杜金花一聽,動作頓了頓,盯著木墩若有所思:“要不,讓你爹再撿個木頭樁子回來?”
陳寶音撲哧一笑。
趙老太太回到家後,叫老仆拿來賬本,仔細把家裡的地契、銀兩、糧食等清點一遍,慢慢的眼眶濕潤了。
這比老頭子還在時,少了何止一大半啊!
她撫摸著地契,銀票,心裡漸漸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