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如果小姑父中了狀元,那她小姑姑就是狀元娘子了!
喧囂聲如無形海浪,洶湧而來,報喜人被歡呼聲裹挾著,終於來到門前。
“恭喜賀喜!顧公子中了狀元!”
顧舒容隻覺腦中“嗡”的一聲,臉上已經不自禁地笑開來。
門前不時有人來報喜,蘭蘭年紀小,隻是快樂,並沒有像顧舒容這樣被衝擊得頭腦昏沉,她小手抓著銅錢,快聲快語地謝過報喜的人,直到銅錢不夠了。
“容姨,銅錢不夠了。”她扯過顧舒容的袖子,小聲說。
顧舒容愣了一下,隨即連忙道:“我進屋拿銀子,咱們再去兌。”
不等兩人出門,王員外帶著兩個小廝,抬著一筐銅錢,上門報喜來了:“大侄女,可喜可賀!”
兩家來往親厚,顧舒容不跟他客氣,喜出望外:“您來了!”
熱鬨了幾日,直到顧亭遠回來。
他才進巷子,就被堵住了,走不動路。陳寶音不想跟他一起被圍,於是喬裝打扮,低頭遮臉,順著牆根擠過人群,回到家中。
“姐姐!”她進門先叫道,“蘭蘭!我回來了!”
顧亭遠回來,先是拜謝王員外,拜訪鄰居,探望先生與同窗。然後,與陳寶音攜禮回陳家村,拜訪村正,與家中道喜。
籬笆小院裡裡外外都擠滿了人,老老少少都來圍觀狀元郎。當官本就是大本事了,能考中狀元,那更是本事!而這個本事人,就出現在他們陳家村,怎能不激動?
爭先恐後,要給狀元郎送米麵蛋菜,還有要給狀元郎做衣做鞋,都期盼能被狀元郎穿戴。
顧亭遠也不吝嗇,每家每戶寫了一幅字,認真謝過鄉親們的抬愛,才帶著陳寶音回鎮上。
陳寶音的眼圈兒紅紅的。此一回,許久都不會再來了。他們要舉家搬遷,去京城定居。
她有些後悔,想說,要不把娘帶上吧?她之前嫌杜金花管她,可是想到許久都不能見到,心裡難過極了,眼淚撲簌簌地掉。
“等我做幾年官,攢些銀錢,就在京中買宅院,把爹娘哥嫂都接進京城居住。”顧亭遠給她擦著眼淚,認真說道。
陳寶音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哽咽道:“你可不許做貪官。”
“不做貪官,也能攢下銀錢。”顧亭遠柔聲道。
兩輛馬車駛出清水巷,載著滿是不舍的顧舒容,心中安寧的顧亭遠,對京城充滿好奇的蘭蘭,不舍又彷徨的陳寶音,還有各種家什兒,對鄰居們揮彆,慢慢駛向城門口。
“這就走啦。”駛出城門很遠,顧舒容仍掀著車簾,望著逐漸遠去的城門說道。
蘭蘭早已經收回頭,看著溫潤清雋的小姑父,激動崇敬地道:“小姑父,你再給我們講講你考試的事。”
對小姑娘而言,能進皇宮,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答題,是想也不敢想的。一伸手,就能摸到皇上呢!
“好。”顧亭遠溫聲說道。一路車馬勞頓,無事可做,逗逗小侄女也好玩。
當講到皇上走下來,就站在他身後看他答題,蘭蘭再一次長長吸氣:“哇!”
眼神更加崇敬了。當時她讀書,先生是她姑姑,站在她身後,她都緊張不已呢!
“姑父真厲害。”她崇拜地道。
顧亭遠笑笑,從寶音手裡捏了把瓜子,一邊嗑一邊道:“有多厲害?”
“很厲害!”蘭蘭用力說道。
顧亭遠就道:“你姑姑教你讀書一年多了,‘很厲害’可顯不出她教書的本事。你做首詩來,就以‘小姑父很厲害’為題。”
蘭蘭:“……”
她有些為難,咬了咬手指,最終還是好強,應道:“好!”
小姑娘擰眉沉思,絞儘腦汁作詩去了。一旁,顧舒容好笑道:“你逗她做什麼?”
陳寶音則道:“誰許你吃了?不是嗑給我和姐姐的嗎?”
往常顧亭遠嗑瓜子,總是把瓜子仁嗑出來,一半給她,一半給顧舒容。等她倆不要了,他才自己吃。
顧亭遠則道:“我如今是狀元郎了,你還要我給你嗑瓜子?”
陳寶音怒道:“你就是做了閣老,也得給我嗑瓜子!”說著,去擰他耳朵。現在不把威嚴豎起來,等他厲害了,哪還會把她放眼裡?
顧舒容在一旁幫腔:“對,還有我的份。”
顧亭遠好似被壓倒氣勢,不敢再反駁,從碟子裡抓了把瓜子,老老實實嗑起瓜子仁。
日出東方,照亮兩頂青布馬車,搖搖晃晃。似大千世界裡的兩粒塵埃,風一吹就跑遠了,落在彆處,仍是兩粒塵埃。
*
永寧伯府的後門處,高高瘦瘦的少年郎頂著一張昳麗雪白的臉,胸腹間門湧出驚人的大片血跡,染紅了華麗的衣衫。
他眼神陰暗如淵,狠厲似鬼,咬破了殷紅的唇,在忠心耿耿的小廝的掩護下,倉惶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