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音氣極了,但是入了夜,聽到地上傳來的噴嚏聲,還是禁不住軟了心腸。
入了冬,地上寒涼,他身子骨又不夠強壯,若是病了可怎麼好?雖然氣他,還是道:“你上來吧!”
顧亭遠立刻跳起來,抱起被子就上床。
連一眨眼的工夫都不要,就躺平蓋好被子,這才帶著輕微的鼻音說道:“多謝娘子。”
誰要他謝?陳寶音懶得理他。
但身側傳來的涼氣,還是讓她忍不住伸出一隻腳,踢了踢他:“起來。”
“娘子有何吩咐?”顧亭遠轉頭看過來。
一片昏黑之中,他瞳仁微微發亮,顯得濕乎乎的。往日裡看著瘦長的身軀,將被子頂起小山一樣的輪廓,竟顯得粗獷厚重。
像一隻趴臥的大狗。
“你下去跑幾圈。”陳寶音收回腳,掖了掖被子,把被窩守好了,才道:“跑熱了上來。”
顧亭遠看著她,慢慢彎起眉眼:“是,多謝娘子關心。”
“呸。”陳寶音嫌棄道,“少自作多情了。”
顧亭遠才不跟她爭這個,她擔心他著涼,所以讓他下去跑熱乎了再睡,他心裡知道。
跳下床,穿好鞋子,在屋裡繞著桌子跑起來。
陳寶音聽著跑動的聲音,自然睡不著了。她側過身,一手撐腮,看著他跑。
“往左跑。”
“轉過身。”
“換回來。”
“倒著跑。”
等到顧亭遠跑得氣喘籲籲,腳步聲不再連貫,開始踉踉蹌蹌,才嘴角一彎:“上來吧。”
“多謝娘子手下留情。”顧亭遠拱了拱手,才拿帕子擦了擦汗,在桌邊倒了杯溫水。
陳寶音聽著他喝,也覺有些口渴,於是道:“給我倒一杯來。”
“是。”顧亭遠倒了杯水,端到床邊。
陳寶音坐起來,要接過杯子,但他將杯子舉起,聲音低啞:“水有些涼了。”
“涼不了。”陳寶音道,伸手去夠杯子。
他們睡前會準備一壺熱水,夜裡口渴了飲用。但這會兒半夜了,水一定不熱了,但還是溫的。
“真的涼了,我不騙你。”顧亭遠仗著手長,把杯子舉得高高的,“我……”
他低聲說了句什麼。
陳寶音沒聽清,正要張口問,忽然他仰頭喝了一口,隨即低下頭來。
“顧嗚嗚嗚——”
她終於知道他剛才說的什麼了。他說,我含熱了喂你。
“顧亭遠,你不要臉!”喝完一杯水,陳寶音氣得臉都熱了,十指成爪,對準他當胸撓過去。
顧亭遠將杯子一扔,單手摟過她,往床裡麵滾去。
……
“你好了沒有?”
“你快點!”
……
次日清晨。
桌上擺著白粥,豆腐包子,鹹菜絲,茶葉蛋,熱氣騰騰,噴香撲鼻。
顧舒容看看左邊,又看看對麵,來回打量幾遍後,她說道:“你們吵架了?”
“沒有。”兩人異口同聲。
顧舒容挑了挑眉,看著兩人。
就連埋頭喝粥的蘭蘭,都抬起頭來,視線在小姑姑和小姑父的臉上掠過。
但她是個孩子,她什麼也不懂,低下頭繼續喝粥。
“有!”陳寶音狠狠看了一眼旁邊。臭男人,好意思說沒有?她偏要戳穿他。
顧亭遠一臉震驚,好似沒想到她會如此說。昨天晚上,她枕在他臂彎裡睡去時,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眼睛裡流露出些許委屈,但天亮了,陳寶音又是那個清明警醒
的陳寶音了,她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低頭吃早飯。
見狀,顧舒容皺起眉,說道:“阿遠,你怎麼又惹寶音生氣?”
“我錯了。”顧亭遠垂頭,臉上懊惱。這事的確怪他,是他沉不住氣,沒想清楚,做出叫人誤會的舉動。
顧舒容把筷子一拍,提聲道:“知道錯了,就不要再犯!寶音是多好的姑娘,你惹她生氣,你虧心不虧心?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顧亭遠回答道。
“噗嗤!”兩聲噴笑,分彆來自陳寶音和蘭蘭。
顧舒容也想笑,眼角抽動著,但是顧亭遠抬起臉來,衝她討好地笑:“姐姐,你看我和黃豆金橘長得像不?”
這下顧舒容也繃不住了,一拍桌子,說道:“你正經點!彆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見弟弟還在吃著,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半個包子,無情說道:“不許吃了!去上差吧!”
“……”顧亭遠。
他早飯吃了一半都不到,就不許他吃了?
扭頭看看外麵,冷風呼呼的,刮得院子裡的樹杈子都晃動起來,他擔心自己才走到翰林院,就要餓得肚子咕咕響。
偏偏陳寶音還雪上加霜,眉頭一豎,說道:“把荷包交出來,不許路上買吃的!餓餓肚子,好好反省反省!”
顧亭遠聞言,大為震驚,好不委屈:“我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