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音在家等著。
等來等去,沒等到爹娘和大哥大嫂一家來京,隻等到了一封信。
“我爹娘怎麼沒來?”蘭蘭仰著頭,一臉擔憂,“姑姑,我娘沒事吧?”
陳寶音飛快看著信。
信是金來寫的,應該是杜金花口述,語氣不是很好。說錢碧荷窮人命,過不了好日子,鄉下適合她。又讓她彆擔心,已經把錢碧荷罵過了,她今後再不敢多吃一口了。
陳寶音皺了皺眉,是這樣嗎?
然而,是也好,不是也罷,她如今人在京城,又懷著身子,已是沒太多精力去管。
“姑姑?”蘭蘭扯了扯她的袖子。
陳寶音回神,低頭看著她道:“沒事。你娘隻是不想來。”
“不想來?”蘭蘭抿住嘴唇。她心思玲瓏,顯然跟陳寶音一樣,不太信。
“這裡畢竟是京城。”陳寶音折起信,緩聲勸她,“你娘在家住慣了,來到京城,既怕得慌,又悶得慌,反而不利於她養胎。是不是?”
蘭蘭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這很有可能。就像她剛來到京城時,也是束手束腳,什麼都怕。
“嗯。”她點點頭。
而杜金花沒騙閨女,錢碧荷當真忌了口。
錢碧荷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杜金花天天說她,怎麼可能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這回,杜金花去京城看寶丫兒了,沒有人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但她聽習慣了,每吃一口,耳邊都回響起杜金花罵過她的話。
她不由得低頭看自己的肚子,悚然發現,似乎是很大!她懷蘭蘭的時候,有這麼大嗎?
不,好似蘭蘭那會兒,六七個月才這麼大!
錢碧荷有些慌了,她去村裡,找要好的婦人說話兒。問人家,她的肚子大嗎?那婦人說,她婆婆真舍得給她吃,孩子長得這麼好。
錢碧荷在村裡走動時,不少人都跟她搭話兒,問她的肚子,都說她可盼來了,說這肚子一看就是個男孩兒。錢碧荷笑得勉強,因為她心裡慌張,擔心最後孩子太大,生不下來。
偏偏杜金花不在,她跟沒了主心骨兒似的,飯也吃不下去。就這麼熬著,好歹把杜金花熬回來了。
“去京城?”錢碧荷愣了一下,忙搖頭,“不去,不去。”
在村裡住著就挺好。去京城做什麼?人生地不熟的,東西還那麼貴,吃喝都要錢,錢碧荷不去。
“還不是為了你的肚子!”杜金花沒好氣地罵她,“叫你天天吃,帶你去京城看大夫,你看大夫讓你吃不!”
錢碧荷忙道:“娘,我不吃了,我都聽您的。”
杜金花懷疑地看著她:“咋,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你咋就想通了?”
錢碧荷摸著肚子,臉上滿是害怕,像找到了主心骨兒一般,求救地看著她:“娘,我錯了,我不該不聽您的。”
“真的?”杜金花懷疑道,“以後都聽我的?”
錢碧荷忙點頭:“聽您的。”
得。
既然她這麼說了,那京城也不是非去不可了。杜金花便道:“你最好說得是真的。彆讓我知道你陽奉陰違。你當我愛管你?”
“娘。”錢碧荷羞愧地低頭。
杜金花還在罵:“孩子長太大,受罪的是誰?生不出來的也不是沒有!去年,長水村就有個小媳婦難產,一屍兩命,你忘記了?”
“錢碧荷,你倘若死了,咱們都不打緊。大郎是不能給你守著的,我還要再給他娶一房。你的男人你的孩子,可都落彆人手裡了。你自己看著辦!”
這話把錢碧荷嚇得一身冷汗,連連搖頭,說道:“不敢了,娘,我不敢了。”
她的大郎,
那麼好的大郎,她生不出兒子也不給她臉色看的大郎。又高大,又英俊,心地善良的大郎。還有她的蘭蘭,那麼乖巧懂事,從小就受委屈的蘭蘭。
杜金花見她嗚嗚直哭,撇了撇嘴,進屋了:“老二媳婦,等金來回來,叫他過來。”
還是她寶丫兒有見識,叫孩子們讀書,寫信也不用跑外麵去,叫人家聽家裡的笑話兒。
杜金花怕閨女擔心,隔段時間就托人送封信去京城。還擔心閨女吃不好,做了炒麵,醃了鹹菜,地裡挑了最好的蔬菜瓜果,叫人捎去。
托的也不是旁人,趙文曲如今買賣做大了,往京城跑去了。她姑爺是官兒,杜金花不怕趙文曲從中使絆子,都叫他捎去。
錢碧荷也擔心閨女,她一想到自己若是沒了,閨女就要落後娘手裡,就忍不住想到自己在哥嫂手底下過日子的滋味兒,始覺得虧欠閨女太多,給閨女做衣裳,做鞋襪,還塞了銀錢在包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