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見其他人沒有反駁,她也沒有慌張,出奇地冷靜,“哀家又不懂藥理,哀家隻知道這兩味藥有毒,哪裡知道它們需要到了一定克數才會致毒,哀家讓人辨彆過那藥方,有人說裡麵有毒藥,自然會聯想到常太醫要謀害哀家的性命,這才讓人將他關進慎刑司,沒想到竟然是鬨了一個烏龍,是哀家的錯,哀家沒搞清楚,讓常太醫蒙冤了。”
“既然如此,立即將常太醫從慎刑司釋放出來,常太醫身上的傷口,你們這些太醫儘全力給常太醫醫治好,常太醫傷口沒好之前,可在家中休假,月俸照發,此事是皇額娘誤會了,讓常太醫蒙受不白之冤,給常太醫多加半年俸祿以示歉意。”
“多謝皇上,多謝太後,是微臣沒跟太後娘娘及時解釋清楚,是微臣處事欠缺,這裡麵有微臣的錯,微臣不敢多要俸祿,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沒事,常太醫的確蒙受不白之冤了,那俸祿是你應得的,此事就這樣吧,你們把常太醫扶下去治療傷口,慎刑司那些試圖屈打成招的人,梁九功,你也去處理了,希望下次不要出現這種冤屈,都散了吧。”
“微臣告退。”
……
太後也離開承乾宮,坐上她的轎輦。
回寧壽宮的路上,翠喜忍不住問:“主子,為何不把常太醫直接解決掉,為何要留他一命?”
那藥量多加一加,或是在慎刑司的時候把人弄沒,哪裡會等到今日讓常太醫到皇上麵前指責太後娘娘的不是。
“本宮從來沒想要要他的命。”
“那主子……”翠喜有些想不明白兜這麼大一圈乾什麼,還讓皇上懷疑主子故意陷害常太醫。
太後笑了笑,她是想明白了,這宮裡在她之上的人隻有皇上,隻要佟妃一日有皇上的恩寵,她想要除掉佟妃,就得背負暴露的危險,佟妃出事,皇上肯定會追查下去,除非她做到毫無痕跡,不然皇上總會查出點什麼,可這世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總會有痕跡的,她不想讓皇上怨恨她,尤其是佟妃如今是皇上喜歡的人,皇上是上了心的。
既然皇上上心,皇上喜歡,那她就讓皇上不上心,不喜歡,讓佟妃失去在後宮最大的靠山,她要讓皇上懷疑佟妃,毀掉佟妃在皇上心裡的形象。
佟妃平日裡總是柔柔弱弱,溫溫順順,天真善良,毫無心機的樣子,她就要皇上看到她的心機,此次佟妃利用皇上來救常太醫,皇上對佟妃肯定有所懷疑。
皇上最厭惡彆人利用他,最厭惡那些小主在他身上使用手段,這一次佟妃也算是用了手段,前幾日還好好的人突然生病,皇上怎麼可能不懷疑。
一個太醫,她有的是辦法弄死,可她用這個太醫給佟妃設下絆子,他才算是死得其所,她要讓佟妃失去皇上的喜歡,到時候她除掉她,哪怕是皇上懷疑她,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皇上不會因此跟她這個額娘翻臉,孝字壓在皇上頭上,這宮裡女子眾多,死一個算得了什麼,再選就是。
佟妃為了救人,果然中計。
太後一想到這,嘴角忍不住上揚,讓佟妃再得意一段時日,等她真正失了寵,看她那時還怎麼得意。
……
承乾宮,林翡兒喝了藥後躺下去,示意皇上不用守著她。
“沒事,你睡著後,朕再離開,朕今日沒什麼事。”
“你要坐在這裡盯著臣妾入睡嗎?那你還不如躺上來,跟臣妾一同入睡好了。”
“你這會不怕把病氣傳給朕了?”
“你方才離臣妾那麼近,若是能傳染,怕是這病氣早傳過去了,皇上,你上來躺著吧,臣妾也想抱著你入睡。”
康熙脫掉靴子跟鞋襪,上了床,摟著佟佳氏,她窩在他懷裡,他哪裡會不明白二表妹今日非要讓常太醫給她看診是為了救在慎刑司的常太醫,她這病是自己故意主動得病的還是真因為換季,天冷著涼了才生病的,他無從知曉。
今日佟佳氏的確是利用了他,為了救一個太醫,其實她可以大大方方跟他說,他未必不會不幫她,而是繞了這麼大一圈,利用他,在他身上使手段來達到目的。
康熙其實有點失望,他覺得佟佳氏也漸漸變得跟後宮其他人女人沒什麼兩樣。
“往後有什麼事,你可以主動跟朕說,若是在理,朕也會幫你的。”
林翡兒方才還因為救了常太醫而鬆一口氣,聽到皇上的話,她這一口氣又提起來,皇上這是懷疑她了?
“皇上,臣妾主動與你說,你會真的會相信臣妾的一麵之詞嗎?”
“朕會讓人去查。”
“你看,你未必會全然相信,誰都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查到的,若沒有證據,很難讓人信服,這一點,臣妾知曉,皇上,臣妾或有不對,但臣妾也並非有意為之,還請皇上原諒臣妾。”
康熙知道佟佳氏聽明白了,她不是愚笨之人,既然她聽明白了,他也不想繼續藏著掖著自己的想法,他不想要佟佳氏變得跟後宮其他女子一樣。
“你不說,又為何斷定朕不會信你,你可以先跟朕說,朕要是信你呢,在朕心中,你已經是很特殊的存在,朕喜歡你,朕不想跟自己喜歡的女人還在那邊猜來猜去,朕也不想被自己喜歡的人利用,被自己最親信的人捅一刀來得更加深痛。”
“皇上,你喜歡臣妾?哪一種喜歡?是非臣妾不可的那一種喜歡?”
“反正是喜歡,跟彆人不一樣的喜歡。”
林翡兒看著他,聽到他這麼直接說出來喜歡她還是第一次,他們這算是兩廂情願嘛,她笑著說:“臣妾也喜歡皇上,跟彆人不一樣的喜歡,不過皇上說的,臣妾會想一想,若我們真的心靈相通,皇上對臣妾深信不疑,其實無論臣妾說在前做在後,還是做在前說在後,這結果都是一樣的,你是皇上,臣妾是妃子,臣妾在宮中被人掣肘,不像皇上那樣有權有勢,直接吩咐彆人,臣妾是利用了皇上,可臣妾也隻能利用皇上,那可是太後,臣妾敵不過太後,臣妾是感覺到了太後的針對,若臣妾跟皇上說,皇上真的能幫臣妾,無條件地站在臣妾這一邊?皇上總歸喊太後一聲額娘,臣妾不敢衡量臣妾與太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誰比較重要。”
“你可以相信朕。”
“臣妾相信你,若是臣妾不相信你,也不會找皇上幫臣妾的忙,況且臣妾利用你,總比利用彆人好,利用又不是背叛,你怎麼能將利用跟捅刀比呢,就好像是這人想要走得快就得順風而行,臣妾不過是借了皇上的一點風而已,你說是不是?”
“歪理。”
“哪裡歪了,臣妾說的是事實。”
“反正你不能利用朕。”
“你可是臣妾最大的靠山,臣妾隻能利用你。”
康熙也沒想到會繞到這邊,被她說著說著好像他被利用是一件榮幸的事,他被她帶歪了,沉默地想了想,“你可以利用朕,不過你得提前跟朕說。”
“好的,臣妾知道了。”
太後估計沒想到,兩個人會攤開聊,皇上並沒有因此心生厭惡,反而兩人說開了,感情又好了幾分,倒是讓皇上看出來她對佟佳氏的針對。
康熙在翌日特意去了一趟寧壽宮,沒有明說,隻是跟他皇額娘說他希望後宮是安寧的,不要有那麼多事端,不然他會考慮把掌管後宮的權利收回去。
……
康熙三十年五月初。
陳貴人先傳出喜訊後,小赫舍裡氏也傳出喜訊,先前宮內在傳小赫舍裡氏會被封妃,可這一消息隨著皇上南巡也就沒什麼後續了,小赫舍裡氏依舊算是庶妃,不過她享受的是常在的份例,因小赫舍裡氏懷孕後,皇上也順勢封她為平常在。
這後宮的確是安寧一陣子。
自從上次常太醫的事結束後,太後暫時沒有其它舉動。
林翡兒過的日子也平靜許多,每日跟悅悅玩上一兩個時辰,悅悅已經學會走路了,雖然走得不穩,但看著她從一個小嬰兒長大成會走路會說話的小孩子,她覺得很欣慰,至少她沒有對不起她姐姐。
“娘娘,聽說宣常在又在鹹福宮大鬨了。”如春進來說了一句。
宣常在自從毀容後,情緒一直不穩,這陣子更是時不時傳來她大鬨的消息。
“太後那邊呢?有沒有讓人去安撫宣常在?”
“好像沒有,怕是安撫不起作用。”
林翡兒歎口氣,不過也隻是歎口氣,她不同情宣常在,若不是她欺淩石庶妃在先,也不會變成今日這樣。
過了兩個時辰,溫答應跟郭貴人過來,兩人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怎麼了?”
“娘娘,你是不知道,方才宣常在突然過來鐘粹宮,拿著小刀過來的,說是要刮花石庶妃的臉,榮妃讓好幾個太監攔著才沒有出事,宣常在那樣子好像發瘋了一樣,臉上的疤痕真的可怖,當初我都沒看見原來是那麼長的兩條疤。”受驚的郭貴人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們兩個是過來逃難的,就怕宣常在又過來,那刀劍無眼,萬一刀口傷到我們怎麼辦,宣常在那樣子怕是還會過來。”
“石庶妃呢?”
郭貴人說:“待在她房間裡,她不敢出來,出來碰到宣常在怎麼辦,在鐘粹宮,好歹榮妃已經讓人看好大門,不是鐘粹宮的人都不能進入。”
“前幾個月宣常在還隻是閉門不出,不願意見人,怎麼這會突然發狂了?”溫雨熙坐在炕上,忍不住說了一句。
郭貴人也坐下來,看到炕幾上的綠豆糕,她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可能大家都相熟,她不顧形象,嘴裡含著綠豆糕就忍不住回道:“是啊,受傷後,宣常在好像都不像這陣子這樣又鬨又瘋的,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子?”
“不用同情宣常在,她若沒有欺淩彆人,也不會受傷。”溫雨熙對宣常在沒有半點同情,反而覺得她毀容是罪有應得,想當初宣常在對她的嘲諷欺淩與那些巴掌,她對宣常在依舊恨得緊,隻是毀容而已,又不是沒命,她仗著太後依舊可以在後宮過得舒舒服服。
郭貴人感慨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目光落在溫答應肚子上,“溫妹妹,你這陣子也侍寢了好幾次,為何還沒有好消息?”
溫雨熙愣了一下,她忍不住摸自己的肚子,一片平坦,其實在聽聞陳貴人還有平常在懷孕後,她也忍不住懷疑自己為何還沒有好消息,皇上南巡回宮後,她被翻牌子的次數也不少,偏偏她肚子沒有任何動靜,那平常在侍寢的次數比她還少,卻能懷上,她想要恩寵,也想要子嗣,況且榮妃為了讓她儘快懷上皇嗣,還讓太醫給她開了滋陰補身的藥方,她每日都在喝藥。
“可能是緣分還沒有到,我其實也不著急。”
“的確不應該著急,你好不容易重新複寵,懷孕後就不能再侍寢了,趁著現在,抓住皇上的心才是。”郭貴人大大咧咧地說。
溫雨熙臉色沉了一下,郭姐姐說得有幾分道理,現在正是她得寵的時候,她若是懷孕,至少一年內又不能侍寢,可是她能生下一個阿哥,餘生都有倚仗,哪怕是給榮妃撫養,她都是有皇子的小主,至於抓住皇上的心,皇上的心怕是已經遺落在佟姐姐身上了,她是沒有希望了。
“隻能順其自然了。”
林翡兒安慰她一句:“彆想太多,越是保持好心情,好消息來得越快。”
“希望如此吧。”
三個人聊了好一會兒,她們才回去,好在鐘粹宮是安靜的,宣常在沒有再過來鬨事。
……
傍晚,天開始變黑。
溫雨熙開著房門,望著院子,她期望見到敬事房奴才的身影,期望皇上今日翻她牌子,她早早用過晚膳,隻等著轎子過來了。
等了好一會兒,本以為皇上翻了彆人的牌子,正準備讓月珍把房門關上時,忽然見到敬事房的吳公公過來,溫雨熙忍不住笑了,吳公公果然朝著她這屋過來,跟她說今日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她已經收拾好了,帶著月珍直接跟著吳公公走出鐘粹宮,坐上停在外頭的轎輦。
溫雨熙抬頭看看天,這空中已經有零碎的星星,星光微弱,但是看上去特彆好看,她的心情是愉悅的,隻是愉悅之下也不免有些擔憂,這恩寵能持續到什麼時候,皇上對她跟對後宮大多數女子都一樣,都隻是侍寢的工具,並無真心。
恩寵隨時都有可能斷了,子嗣不會,二選一,她還是選擇子嗣,有榮妃娘娘幫襯著她,加上這陣子得寵,她開始攢了一些銀兩,月珍在後宮行事也順暢許多,上一次抬轎的四個太監,她已經有一些線索了。
這四個太監是敬事房的人,原先就是負責抬轎的,不過他們四個力氣小一些,更像是後備抬轎的太監,就是那些力氣大的抬轎太監出了什麼事,不能抬轎,他們就替補上來,奇怪的是這四個人在她落胎後又齊齊地被調離敬事房,轉到內務府的茶膳房那邊。
她隻需要要他們吐出當年是何人指使他們故意跌倒害落胎,她一個答應可能也沒有辦法處死他們,她隻需要知道害死她腹中胎兒的人是誰即可,她找幕後凶手報仇。
她身邊隻有月珍一人,她一個宮女辦事不便,好在榮妃讓內務府分給她一個叫小陸子的太監,這太監在宮中好走動許多,尤其是在太監那群人裡,套近乎套得比較快,她讓小陸子平日裡多跟那四個太監走動,最好是能從他們嘴裡套出點真相。
到了乾清宮後,溫雨熙先過去沐浴,由禦前宮女伺候,沐浴完後,她到床上躺著等皇上過來,皇上來得不晚,她沒等多久。
溫雨熙瞧著皇上在燭光下的容顏,都忍不住心動,這是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能讓這個男人喜歡上,這餘生榮華富貴都少不了,皇上對佟妃多好,佟妃小產落胎後,皇上都能陪著佟妃,佟妃那的吃喝用度也是極好的,跟她這個答應的吃喝用度不是一個等級的。
皇上其實在床上對她很溫柔,沒有罵過她。
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能對你溫柔相待,不心動都難,況且這還是她第一個男人,皇上覆身上來時,她忍不住摟住皇上的脖子。
因為麵前的人是皇上,她們學的規矩不能忘,那指甲是不能劃傷皇上的皮膚,也不能太過放肆,都是規規矩矩的,隻是溫雨熙偶爾也想要多一點,她今夜難得大膽地吻了吻皇上的唇,不過被皇上避開。
“皇上,臣妾已經漱過口了。”
“不要吻朕。”
溫雨熙見皇上冷著臉對她說這句話,她立即明白皇上不是什麼人都願意唇舌相纏,至少對她是不願意的,她便不敢再有所動作,默默承完寵,侍寢結束後,皇上先叫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