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繡衣房的繡娘過來了。”
林翡兒讓人請進來,進來的是繡衣房的秋菊,秋菊行完禮後說是給她量身,要製作今年的秋衣,前麵幾年也是秋菊給她量身。
秋菊年紀不大,約莫一十來歲,不過她已經是宮裡資深的繡娘,從十歲開始便進宮,進了繡衣房當繡娘當到現在,這個月量了身子,下個月就能製出秋衣了,主子的新衣,她們向來不敢有絲毫耽擱。
“娘娘,你可有中意的樣式?”
“本宮都可以。”
秋菊也覺得佟妃好伺候,向來不會提太多要求,對送過來的衣裳都是滿意的,她量完身後說娘娘身子寬了些許。
“本宮是胖了嗎?”
秋菊不敢說胖了,隻是說娘娘身子變得勻稱了。
“胖了就好。”林翡兒這身子骨先前的確很虛弱,胖了其實是好事,都說胖的人若是生病,減掉的是身上的肉,若是瘦的人沒肉可減,反而很危險,等於是身上的肉是一層防護,她先前那樣反而不大健康,太瘦了,虛弱無力。
秋菊量完後便離開了。
林翡兒過去陪悅悅,悅悅如今都兩歲半了,說話伶俐清晰許多,不過這宮裡的格格不像阿哥那樣五六歲便要去上書房,格格可能等年紀再大一些,隻請一些教習嬤嬤教她們規矩以及管家看賬本的本事,係統的識字是沒有的,她怕悅悅大字不識,開始有意識地教她識字。
在她陪悅悅的時候,瞥到如春跟綠枝小聲耳語,不知在說些什麼,她笑道:“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能當著我的麵說?”
“娘娘,沒什麼事,是紅葉她過來想見娘娘,不過奴婢覺得還是不見為好,正想讓綠枝出去將紅葉打發走。”如春搶著回道。
“打發走吧,她能來見本宮,說明她沒事。”
“奴婢這就把她打發走。”
綠枝出去後,如春看著陪著小格格玩的娘娘,不知不覺中娘娘已經不是先前那個非常心善心軟的人,至少沒有爛好心,慢慢已經開始學會拒絕人,有一點點棱角了。
……
另一邊的紅葉一個人過來承乾宮,一個人回去,身邊沒有伺候的人,等她回到延禧宮,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原本伺候她的海棠並不在房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過了一會兒才回來,一回來便是冷嘲熱諷。
“這是佟妃娘娘有沒有搭理主子嗎?主子是又被拒之門外了?”
對於海棠的冷嘲熱諷,紅葉隻是坐在那,手裡捏著帕子,她本以為自己當了主子便可以擺脫掉以前當奴婢的陰影,隻是沒想到皇上雖然封她為庶妃,但從來沒翻過她的牌子,她在後宮比隱形人還不如,皇上壓根不記得她這個人,她以為以前當奴婢當宮女比較可憐,可現在當主子更可憐,誰都可以欺負她,連原本應該伺候她的人都可以對她冷言冷語,壓根看不起她。
“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沒想到還是土雞一個,連自己的主子都不幫你,你往後還有什麼指望,我被分到你身邊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跟了一個不得寵的小主,天天受儘彆人的白眼,不對,你壓根不是主子,你跟我一樣都是宮女才是。”
海棠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指責她,紅葉沒想到這宮裡不受寵的主子比受寵主子身邊的奴婢還不如,人人都可以欺負,先前她是娘娘身邊的侍女,底下的人反而對她畢恭畢敬,不敢得罪她,成了主子後,那幫奴才連看都不帶正眼看她。
延禧宮的恵妃也是不管事的,才不管你過的是好是壞,在延禧宮,想要過得好就隻能是靠自己,紅葉看了一眼海棠,說時辰不早了,她該去拿膳了。
“要去你自個去,我不去,既然是你自己想吃,你就自己去拿,你之前肯定也為主子拿過膳,你曉得去哪裡拿。”
“我是你的主子。”紅葉這人也不大擅長跟人爭吵,隻硬邦邦地說了這句。
海棠冷哼一聲,不滿道:“你是我的主子,彆人跟著主子都是吃飽喝足,我跟著你有什麼好處,除了被人欺淩,我什麼好處都沒有,你是我的主子又怎麼樣,你如今這樣跟我有什麼區彆,你多次找佟妃,你看人家佟妃理你嗎?誰不知道你是被掃地出門的,佟妃對你都沒有主仆的情誼了,要想吃飯就自己去拿,我不會再幫你拿了,還有你的衣服,我也不會幫你洗了。”
說完,海棠就走出去了,半天不見人影。
紅葉無奈,她餓了,海棠不願意幫她拿膳,她隻能自己去拿,得放下主子的尊嚴,她現在的確算不上是一個正經的主子,比宮女還不如,她不由對娘娘生出幾分怨恨,她是勤勤懇懇伺候娘娘那麼多年,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到頭來,娘娘什麼都不肯幫她,任由她在宮裡一再被欺負,誰都看不起,還有綠枝她們,每次她前去承乾宮時,她們都不願意幫她,隻想著趕她走,她去那麼多次,連娘娘的麵都沒見著。
她起身,自己去膳房那邊拿膳,好在膳房的人沒有刁難她,可能正是用膳的時辰,他們忙碌,沒空刁難她,她回來的時候見到海棠跟延禧宮灑掃的宮女太監聚在一塊閒聊,她隱隱聽到他們在說她,可是她卻沒有理由去反駁,她匆匆提著食盒進屋。
膳食是熱的,不過這會是天熱,太熱的膳食反而吃不下,紅葉強迫自己進食,至少今日的膳食不是冷的,也不是餿的,她還有什麼可求的。
想到娘娘如今這麼得寵,皇上對娘娘恩寵有加,誰都知道娘娘是後宮最得寵的妃子,可是娘娘卻不願意對她施一次援手,哪怕是幫她一次也好。
還有皇上,皇上為何將她封為小主,卻不願意讓她侍寢,可能是想到外麵的人正在說她,肯定說很多難聽的話,紅葉喉嚨仿佛被什麼哽住一般,食不下咽,卻又強迫自己吃下去,到了晚膳,可能膳食就沒那麼好了。
紅葉不由想起器宇不凡的皇上,其實隻要寵幸她一次,她便能擺脫今日的困境,為何皇上不願意翻她牌子,是不是娘娘跟皇上說了什麼,娘娘如此得寵,她若是從中阻撓,她是不是沒有侍寢的機會?一定是娘娘從中阻撓了,不然她也不會這麼久沒有機會侍寢。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紅葉哭得厲害,越想越怨恨,最後實在吃不下才作罷,無事可做的她用過膳後又出去洗衣服,她的衣服也要自己洗,好在這會兒是九月,不是嚴冬,嚴冬的話要自己打水,手浸入冰涼的水裡更是疼痛難耐。
那群人還在聚在一起,她走過去時,她感覺到他們奚落的目光,那窸窸窣窣的言語聲好似一把把刀射穿她,她加快腳步,將自己的衣裳捶洗乾淨後,她把它們曬在後院裡,然後才回屋。
海棠還沒有回來,她便關上門,準備睡一覺,睡一覺也許就不會那麼難受,也不用想他們此時在嘲笑她什麼,不過沒睡多久,門哐哐被砸,她隻好起身去開門。
“你怎麼把我關在外麵了?”
“我要睡覺,自然要關門。”
“可是我也是住在這裡的,你怎麼能關門,都到這個時候,你還耍你主子的脾氣,有本事你讓皇上翻你的牌子啊。”
海棠跟她是同住一屋的,房間內有一張小床是海棠睡的,紅葉不由想到自己在承乾宮的日子,她有時候也是睡在娘娘的房間裡,不過娘娘的房間其實是寢殿,分裡間外間,她們睡在外間的鋪炕上,鋪炕其實可以容得下十幾個人擠在一塊,不過平日裡隻有她們幾個工人夜裡輪流著睡,有時候她們還有去梢間歇息。
紅葉有點想念跟綠枝擠在一塊睡的日子,她們夜裡還會說說話,那個時候她們都是快樂的,不像跟海棠睡在一屋,海棠隻會對她冷嘲熱諷,根本不把她當主子,更像是把她當仇人,完全不會尊重她。
“你再把我關在外麵,我就去告訴惠妃娘娘,說你虐待奴才。”
紅葉難得反擊道:“那不如你現在就去告訴惠妃娘娘,你看惠妃娘娘會不會理你。”
“你……”
“我什麼我,我要睡覺了,你乾什麼都輕一點。”紅葉說完又回床上躺著。
憋氣的海棠自然不會放輕動作,反而故意把動靜弄到最大,吵得厲害。
紅葉也隻是瞥她一眼,然後放下床帳,不再看她,在裡麵繼續睡覺,睡是睡不著的,她去承乾宮那麼多次,娘娘一次都沒有見她,怕是她去再多次,娘娘都不願意見她了。
娘娘還吃齋念佛,沒想到是這般鐵石心腸的人。
紅葉想著承乾宮的人,越想越生氣,為何她們一個個的都不願意幫她,她也沒做什麼罪不可赦的事情,無非是想當主子,誰不想當主子啊,誰願意一直當奴才,是人都想往上走的,這不可能怪她,為何她們要怪她。
外頭的人見她不搭理,自個也不鬨騰了,她是沒聽著什麼動靜,她也不管她,反正都這樣了,她們也不可能和好,要麼她自己去跟內務府的人申請調離到彆的主子那,要麼她們就這樣處著。
紅葉擦掉眼淚,深深地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