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行健到達旗杆之上的走廊時, 走廊外已經是日落西沉。
該走廊是橫跨在兩座教學樓之間的架空層,兩邊隻有欄杆, 欄杆之下, 就是光禿禿的旗杆。旗杆原本作懸掛校旗使用, 隻是經費不足,因此隻好作罷。
他瞪著欄杆,從日薄西山,到月黑風高。到了夜晚,揚水市下起了很大的雨,他依稀記得顏息跳樓,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天。
就讓我們看看到底是誰熬得過誰吧。他惡狠狠地想, 我命由我不由天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足夠漫長的煎熬。慢慢地, 時針走過下午七點,到達了午夜十二點。
走廊上始終隻有他一個人, 再沒有彆的人來。
他,餘行健, 活下來了
天行健, 君子以自強不息滂沱的雨聲中,他想起自己名字的來源,哈哈大笑起來。
“我活下來了”他對著天空說, “老天,我活下來了”
“來啊”他吼叫著, “什麼顏息, 什麼三年c班, 什麼明華,垃圾”
正說著,他卻察覺到身後逐漸有人靠近。他猛地回頭,在看到靠近的少年時,鬆了口氣。
餘行健記得這個少年,在兩個月前,他再一次月考中失利,原本的a班選手掉到了c班。後來這個人更是在沈優落水後因病休學近一個月,他那時忙著處理沈優的事,根本無暇顧及這個學生。
再後來,這個學生又在月考中缺考,到了f班。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他和藹道。
少年蒼白著臉,似乎還沒有從病中痊愈。他病秧子一樣的身體,讓餘行健無形中放鬆了警惕。少年咳了兩聲,說“在教室裡睡著了再醒來時,已經落鎖了。”
他於是想起學校的落鎖規則,和藹道“這樣吧,我給校工打個電話”
建築內的信號不太好,餘行健擺弄著手機道“看來得上天台去接信號”
下一刻,他猛地轉身,接住了正持棍向他打來的少年
“原來你也是不對勁的人。”他冷笑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想殺我的話,就來試試吧。”
與此同時,滂沱雨裡。
林槐穿上“前女友的憤怒”之黑色雨衣,隱去了自己的身形,從教室裡出來。
他的所有推測都被一一證實了。顏息舊物的筆跡和他所收到的“未來日記”的筆跡竟然完全吻合。這足以證明,顏息就是未來日記的撰寫者。
也足以證明許多事情在這十多天的經曆中,他也了解到了許多常人所不能了解的東西。
其中包括許遲所不了解的東西。
當他暴力破開一樓到四樓的卷簾門,在教學樓裡飛速穿梭,到達架空走廊時,許遲已經被餘行健掐住了脖子,狠狠地按倒在了地上。
許遲的臉因缺氧而漲紅發紫,餘行健掐著他,惡狠狠地笑道“想殺我想殺我來啊”
他和從前一樣,將對命運的不如意轉嫁到對少年的憤怒之上。許遲艱難地呼吸著,他已經快到了死亡的邊緣。
我要死了嗎
紅色和黑色的色塊在他的麵前飛速閃過,在無理智和無序的最後,他看到了顏息的臉。
蒼白的、瘦弱的、總是垂著眼睛的臉。
顏息。
他用嘴型說著。
顏息。
注意到手中少年的嘴型,餘行健從狂熱之中抬起頭來。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
身著白衣的血絲滑落的顏息。
“啊”
所有的準備在這一刻崩潰,他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顏息張著嘴,似乎焦急地在說什麼,向他走來。
“不,不要過來”他尖叫著,“啊”
他急急後退,下一刻,他一步踩滑,從走廊上落了下去
然後摔上了旗杆。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走廊上的顏息,向他伸出了手,神態很是焦慮。
那姿勢他不知道究竟是想要推下他,還是
捉住他的手。
林槐飛速撲到許遲身邊,被鬆開喉嚨的少年,終於恢複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從生死關上一過,恢複生命的他已經看不到身邊的顏息了。白衣的顏息圍在他身邊,很焦慮地似乎要對他說什麼,要抱住他、又或是拉住他。可他實在是太虛弱了,他無法讓許遲聽見他的聲音,也無法讓許遲感受到他的觸碰。
許遲掙脫開林槐的懷抱,爬到餘行健失足落下的位置,看向旗杆上的現狀,然後慘烈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著說,“終於終於”
他明明是笑,卻仿佛在哭。就好像心願達成,又好像塵埃落定。
所有的塵埃落定。
他扶著欄杆站起來,突然跌跌撞撞地向著第三教學樓的方向跑。林槐剛要捉他,就發現一支箭矢擦過自己
它的方向是,顏息的心口。
顏息站在原地,他實在太過虛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躲避。林槐向他撲了過來,用力一甩
那箭矢不愧是握弓的秋然用來保命的東西,即使是擦著林槐的肩膀過去,也給他帶來了傷害。
傷害不隻是作用於身體,還作用於他的靈體。林槐隻覺得喉頭一腥,他捂住嘴,不讓血流下來。
他沒想過自己還會流血,不僅不憤怒,還有點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