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該是很滑稽的一幕。
二十五歲的成年女人, 在十四歲的女孩麵前, 一個勁地掉著眼淚。十一年過去, 她們的身高再不能並駕齊驅。就連曾經相似的麵容, 也變得大相徑庭。
人魚再也不能一伸手,就摸到對方的頭頂。她們所隔的不隻是身高,是海水,更是被人偷走的十一年。活在深海裡的時光太漫長了, 就像永生永世, 是地獄裡的無儘輪回。
她很少想到過去的事, 在煉獄裡回憶都是一種奢侈的軟弱。關於過去的所有印象都因刻意的遺忘而變得模糊。
但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儘管這隻是過去裡一點小小的浮光掠影。她想起夕陽下的高低杠和體育課上唯獨沒有人組隊的土氣女孩的眼淚,想起她露出的手腕上,和自己被衣服蓋住的手腕上的, 同樣的淤痕。
她想起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很愛哭了。
愛哭的土氣女孩長大了,就像她們在雙杠上坐著時說過的那樣, 長到一米七,找份工作,從家裡搬出去,擁有美好的未來, 站在沙灘上。她,卻泡在海水裡, 變成怪物, 徒勞地守著染血的回憶。
她很久不曾有過仇恨之外的感覺了, 或許是海水太冷了,容不得彆的感情。但這一刻,她的心底卻有些發疼。
她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疼,隻是不想再看到那樣的眼淚。就好像那些眼淚,本來該是由自己流下的那樣。
海灘邊沒有人再說話,隻有嗚嗚的風聲和哭聲,在空中回蕩。楚天舒沉默了一會兒,說:“明天我們還會再來這裡的。天快亮了,你們快回去吧。”
海麵上的黑影,一個個又沉進了水中。海灘上隻留下流著淚的女人,和麵麵相覷的兩個青年。
楚天舒給嚴楚楚遞了一張衛生紙,問林槐:“你覺得之後會怎麼樣?”
“比較樂觀。”林槐指了指海裡,“剛剛我看到後麵有條人魚,偷偷把阿夏拖進水裡了。”
他正說著,水麵上便飄起一片紅色。兩人看著那片巨大的紅色,沉默了。
“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開始紅海行動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著。
在他們這樣想著的途中,嚴楚楚把紙張一把扔到了地上,狠狠用手擦掉了臉上所有的眼淚,開始咬牙切齒:“媽的,一群笨蛋!”
她狠狠跺了地上兩腳,抽了兩口氣。在傷心過後,她終於進入了極度憤怒的階段——氣村民,氣石像,氣死腦筋的人魚。她看向楚天舒,問道:“你,你剛剛說可以讓她們恢複原狀,是真的嗎?”
“是真的。”楚天舒點了點頭,“這要從那個石像的性質說起……”
“目前我們常見的高級鬼物分為三類,厲鬼,惡鬼和病毒。”三人一邊往回走,一邊進行科普,“厲鬼和惡鬼大多具有人的神智,厲鬼具有更高的戰鬥素養和特殊的異能力,惡鬼往往具有詛咒一片地區的能力。而病毒,是第三類高級鬼物。”
“它不具有類人的人格,我們很難和它進行交流。它存在的意圖和所具有的意誌,也並不為人所知。但它可以在特定的條件下感染一片地區,使得一片地區都呈現出詭異古怪的模樣。同時,它也是三種高級鬼物中最難被清楚的一種——想要清除它,隻能依靠它自己留下的邏輯漏洞。”楚天舒說,“一旦它被清除,被它所感染的生物,都會恢複。”
“什麼叫‘被清除’?”
“就是讓它死機。”楚天舒回答得簡單粗暴。
在回孫寡婦家前,他們不忘跑到西村的居住地去救助了被他們藏在地窖裡的謝思年。一行四人,加上看護謝思年的老宋,浩浩蕩蕩地殺到了孫寡婦家。
孫寡婦在院子裡等候已久,見他們回來了,忙詢問他們談判結果。楚天舒於是說:“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她於是歎了口氣,擦了擦自己的手:“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算了,我給你們做飯去。”
孫寡婦是一人獨居,過去日子雖然拮據點,過得也算將就。如今來了四男一女,自然是有些吃不消。當天晚上,負責打下手的楚天舒等人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的嚴峻性,他看了看米缸裡的米,安慰道:“沒事,咱們找附近的村民借一點。”
早在昨天,住在孫寡婦這一圈的所有村民都被楚天舒物理說服到不敢向村長告密,如今兩人更是拿出了華農本色,當起了村霸。村民敢怒不敢言。
林槐一度懷疑是楚天舒把他們打傻了,直到他知道,他們能成功也是得益於楚天舒手上的一個道具——富江的說服。
“這是我在恐怖片裡得到的道具。”楚天舒指了指自己頭上戴著的水晶發卡,“隻要戴上它,附近的村民都會被佩戴者的魅力所說服……”
“富江?”林槐自然是聽說過這個不死不滅的妖怪的,登時便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你是怎麼戰勝她的?”
“我告訴她我不喜歡女人。”楚天舒說。
“這就解決了?”
“第二天,遊戲讓她變成了個男人……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林槐虛起眼,拉住準備蒙混過關的楚天舒:“然後呢?嗯?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了嗎?”
“然後我開始玩遊戲。”楚天舒說,“你知道的,遊戲比女人或者男人都好玩多了。愛情是一時的,遊戲是永遠的。最後我帶領整個高中沉迷遊戲,組建了遊戲戰隊,並承諾帶他們打進世界大賽……”
說到遊戲,他便開始滔滔不絕:“那是我最快樂的一個副本,可以無拘無束地打遊戲,從早到晚,從黑到白,最後男版富江也被我們拉進了遊戲的深坑……不過他很菜,遊戲玩得不咋地,皮膚買了一大堆,還被整天在遊戲裡殺來殺去……說起來,他被殺就會分裂的技能,居然在遊戲裡也是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