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是一處遠離S市市區的所在。
很難想象,在車水馬龍的S市,仍會有這樣一處坐落於波光水色中的莊園。雕梁畫棟,山水樓閣,處處皆顯露著東道主不菲的財力與高雅的品味。即使冷淡自若如張明戈,也在走下汽車後為止驚豔了一霎。
走在他身前的,則是張家這一代的體弱多病的家主,張有涯。張明戈作為張家旁係,因著天資卓絕,受了家主的青眼,也總算有幸跟著他來這裡一趟。他用手指推了推眼鏡,觀察著四周的景象,像是要牢牢地把這一切都記進心底。
最終,他的眼神在他身前的、裹著鬥篷的張有涯身上,略微停頓。
‘總有一天……我也會站在眾人身前。’他冷冷地想著。
“進去吧。”張有涯拍了拍他的手,又咳嗽了幾聲。
張家眾人正要向莊園中去,卻聽見門外傳來了極其快速的車聲,張明戈不由得轉過頭去。
隻見一輛黑色的跑車,如風馳電掣般地停在了門口。在車輛停穩的那一瞬,駕駛座旁的車門也應聲而開。
隻是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司機,卻是一個個子高挑的妙齡姑娘。
她穿著黑色長靴,嚼著泡泡糖,耳朵上還戴著兩個星星耳環,看上去颯爽時尚又風馳電掣,和旁邊穿著道服的張家人格格不入。
“把車開到停車場去。”她撐在車門上,對坐在副駕駛上的司機說著,隨手將拔下來的車鑰匙扔到對方手裡。接著,她攏了攏自己的長發,看也不看旁邊的張明戈等人一眼,便進了莊園之中。
……這個人明明有司機,卻要自己開車。張明戈在心裡默默吐槽著,不過,他也隻當這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在那個長靴姑娘和他擦肩而過時,他看著對方靚麗的側臉,一時愣住了。
……這個人,長得好生眼熟!
極為強烈的感情在他的心底翻湧著。和熟悉感同時湧上心頭的,還有恨得牙癢癢、想要揍人、哭笑不得等無法釋然的感情。從小便被評價為冷漠持重的張明戈從沒想過,自己的心裡也會湧起這樣強烈的情感!
……可是,我們究竟是在哪裡見過……他反複梳理著自己在現實中的記憶,卻終究是徒勞無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很漂亮的女孩子,對吧?”
張有涯顯然是誤解了張明戈注視的理由,他有些揶揄地看著自己的後輩,道:“這應該是楚家下一任家主,宗家的大小姐,叫什麼……楚天什麼的。”
張明戈慌忙低下頭:“她的打扮……很不合規矩。”
“楚家人都這樣,從來都是幾大世家中最離經叛道的。”張有涯抬起頭來,似乎想起了年輕時候的某些回憶。
在楚大小姐之後,剩餘的、被堵在高架路上的楚家人也陸續趕到。在年近五十,氣質卻依舊優雅溫和的楚夫人也進入會場,並坐在楚大小姐身邊後。張明戈身邊的一個弟子也好奇道:“這位就是楚夫人,那位楚小姐的母親?”
“她的確是楚夫人,不過並不是楚小姐的親生母親。”
“這話怎麼說?”
“聽說她是原來的楚夫人的表妹,在表姐去世後才續弦入楚家的。不過楚家兩個小孩和她感情很好,三個人就像親母子一樣。”
“去世?”
“是啊,聽說原來那位楚夫人是被惡鬼殺死的,死得特彆慘,屍骨無存。事發時她五歲的兒子就在她身邊,但楚家對外的說法是,楚夫人隻是失蹤了……”
張明戈對身邊的八卦充耳不聞。他隻是盯著對麵年輕女孩的臉,努力地挖掘著自己的記憶。
在哪裡見過呢?究竟在哪裡見過呢?這種微妙又痛恨的感覺……
楚天……楚天什麼?
正在這時,他的心臟傳來了一陣灼燒感,褲兜裡的手機,也在同時,傳來了一陣震動。
他低頭掏出手機,隻見一封黑色的邀請函,赫然出現在了郵箱之中。
“半個月之後……”他默念著其中內容,閉上了眼鏡後的眼。
為期一周的天師學術交流會如火如荼地展開。而在那一夜之後,向彼此敞開心扉,正式成為好友的林槐和楚天舒,也展開了好友之間的交往。
楚天瑜在再次勸說弟弟繼承家產未果後,便跑回去開學術交流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個微信。而林槐作為被她認證的“自己家的人”,從豪爽的大小姐處獲得了“瀏覽對方朋友圈”的權力,並在第三天看見了一條內容為“對麵張家的眼鏡老是盯著我看,他瞅啥呢?想和我打架嗎???”的、明顯經過分組的朋友圈。
而住在林槐所就讀的大學對麵的楚天舒,也以“探望好友”“回憶青春時光”為由,三天兩頭地往學校裡跑,並無比熟練地蹭上了林槐的所有選修課——專業課他從來不蹭,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再深刻的友情也無法支撐我上完長達三個小時的理論力學材料力學”。
漸漸地,林槐的所有同學室友們也逐漸知道了楚天舒這個人的存在。
這確實不能怪兩個人太高調,隻是兩個帥哥整天這樣出雙入對的,雖說和S大7:1的男女比非常匹配,但實在是有點影響市容。
在第N次看見林槐和楚天舒在拉麵店裡一起吃拉麵,並第N次看見楚天舒夾走了林槐碗裡的西藍花後,譚熙若感覺自己作為314的寢室長,非常有責任召開一次寢室大會。
在譚熙若及邵瑋預備女友林璫璫的熱情促成下,301第一次就林槐與楚天舒友情關係的擴大會議,成功在一家飯店裡召開。
譚熙若作為本次會議的主要發言人,第一個展開了討論:“林槐,這次吃飯呢,主要是想討論一下你和那個楚……”
“楚天舒。”林槐在旁邊補充。
“對,楚天舒,的……關係。”
譚熙若話音剛落,邵瑋便熱情地發言了:“小林子,你那個哥們兒真不錯!前幾天友誼賽讓他幫忙救場,太優秀了!你有空問問他,有沒有空加入咱們球隊?”
“邵瑋,你閉嘴。”譚熙若隱忍地閉上了眼,頭頂冒出一根青筋。
“好嘛……”邵瑋癟了癟嘴,接著他看見林璫璫正盯著碗裡的幾片黃瓜發愁,於是道,“璫璫,我來幫你吃!”
“肉麻不肉麻啊你……”
“……”譚熙若看了在旁邊發狗糧的兩個人一眼,又看向林槐,“這幾天,我經常看見你們一起吃拉麵,他還夾走你的西藍花……”
“哦,沒事,你誤會了。”林槐搖搖手,“我不喜歡吃西藍花——他真沒有在欺負我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譚熙若推了推眼鏡,“你不覺得……這個行跡有些可疑嗎?”
“啊?我爸也經常夾走我不喜歡的東西自己吃啊。”埋頭在吃飯裡的路錦抬起頭來,“這很正常嘛。”
邵瑋也說:“是哦,很正常的父子之情嘛。”
譚熙若:……
“林槐,”他繼續語重心長道,“在這所陽盛陰衰的大學裡,會發生這種事,是很正常的。因此你不要覺得我是在歧視你,因為你是我的室友,我才認真和你說這件事。”
“你指的是他把我當兒子這件事?”林槐道。
譚熙若:……SugarDaddy?你們好他娘的重口啊。
在場唯一的正經人譚熙若皺起了眉頭:“我是說,你如今還是個大學生,很單純。那種社會上來的人,流裡流氣的,社會經驗豐富,你和他們來往,很容易被欺騙感情。你彆看他裝得一副很成功人士的樣子……”
林槐想了想:“你說得對,和他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單純無邪了。”
譚熙若滿意地點了點頭。
林璫璫的街舞社社長室友葉緋則說:“譚熙若你彆對人抱有那麼大成見啊,我感覺楚哥除了不大愛搭理人之外都挺好的,沒你說得那麼糟。”
“是啊。”林璫璫的另一個室友阮盈也打抱不平,“而且還長得帥。”
“就是,打球技術一流!”邵瑋評價。
林槐:……啥?不大愛搭理人?
他想了半天,也無法腦補出一個不大愛搭理人的楚天舒,畢竟在他的記憶裡,此人總是精神百倍,上躥下跳,活像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勁似的。譚熙若仍舊在這邊說:“……但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