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六條對話框中間畫了幾根線：“事實上，它們並不衝突。甚至，玩家的某些行動甚至能為你提供保護。”
林槐微微睜大了眼。
“首先，是‘蠱惑足夠多的NPC’。這是一個一次性任務，隻要完成一次蠱惑，無論隨後NPC是否被解除蠱惑，你都可以借此完成一次任務。”楚天舒在第一個任務下畫了一條橫線，“已知‘富江’的魔力會隨著淚痣的加深而增強。到了遊戲後期，即使你隻是正常地走在街上，也會有狂熱的NPC對你進行襲擊、造成傷害，並因此產生更多的複製體。然而，隻要玩家能夠配合你在完成蠱惑之後再嘗試解除，你們就都能獲得雙贏的結果。”
“其次，是複製體的消滅。拋開本體不提，消滅複製體是你和其他玩家所共享的，共同的任務。因此，我們完全可以利用其他玩家去消滅其他複製體，並想辦法坐享漁翁之利。最後，至於‘富江’本體。”楚天舒看向他眼下的淚痣，“自始至終，漫畫家所發布的任務都是‘消滅富江’，而不是‘消滅林槐’。因此我判斷，隻要能夠消除本體臉上的淚痣，便算是成功。”
“按照你的說法，我和其他玩家之間甚至不存在競爭？”
“是的。”楚天舒點點頭，“然而很少有玩家會想到這一層。對於絕大多數玩家而言，這隻是個對抗任務，隻要消滅敵對陣營的人，便能夠獲得勝利。當然，這不僅是‘陣營對抗’便意味著‘你死我活’的慣性思維的結果，更是漫畫家的誘導之下的最終結果。”
“誘導？”
“通過‘少年漫畫’、‘勇者戰勝反派’的暗示，提前向玩家們植入‘玩家與富江’必將你死我活的考慮，並通過每日的交流、‘主角光環’和‘BOSS’的對比來強化這種暗示。‘創造一部好的漫畫’的確是漫畫家的考核標準，但形成你死我活的對抗從來不是係統的硬性要求。”楚天舒最後落下一筆，“這就是規則，這就是遊戲中的陷阱和生路。”
“除此之外，同樣被設計入遊戲的‘生路’的，還有我自己。”楚天舒曲起膝蓋，看向天空，“以上推理，都是建立在我同為玩家，能夠聽到對抗‘富江’方的任務信息、並至始至終都站在‘富江’那邊，並能與之交流的基礎上的。”
“以上三個條件，缺了任何一個，都無法讓人在未產生傷亡的情況下直接推理出本場遊戲的最終生路……真是奇特啊。”他看著天空，喃喃著，“係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智能了？真想和係統背麵的‘人’聊聊啊……”
他低下眼睫，若有所思。林槐看了他一會兒，說：“所以……”
你是希望我按照你的推理結果，按照那條“不存在傷亡”的路線，去進行這場遊戲嗎？
就像你在“文明世界”中時，不希望我因為憤怒或黑影而失控時，所做的那樣？
然而，在他的問話還沒出口時，對麵的人已經給出了回答。
“但是比起這個所謂的最優解，我更希望你玩出你想要的結局。”楚天舒突然轉向他，翹起了眼睛，“我會告訴你這些推理，並不是為了就此向你建議，去采取一個可能需要大量的以德報怨、互相嘴炮、努力說服其他想要殺你的玩家的路徑。”
“我說這些，隻是因為我想告訴你：我不會因你的任何選擇而受到傷害。”楚天舒說，“因為我……”
因為你？
“因為你始終站在我這一邊？”林槐有些茫然地詢問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林槐的處事原則不外乎如是。他從不會在乎事件的背後有多少針對於他個人的惡意和扭曲，不是因為習慣，而是他的肆意妄為讓他從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不會去迂回思考、委屈求全，以全力考證出一個最佳的解決方案並加以施行。遇見它，直麵它，大笑著戰勝它，即使遍體鱗傷也從不服軟，這才是“林槐”會做的事。
但如今卻有一個人，會擋在他身前，看起來玩世不恭，卻會為他計算推理完所有的利弊。然後，他會站到林槐身邊，告訴他，無論他怎麼選擇，他都不會因此而受傷。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的心底湧起的，究竟是怎樣奇怪的感情。但那個人卻在此刻再度回答了。
“因為我有著無與倫比的推理能力。”楚天舒自信道。
林槐：……
“不過以上計劃還有一個漏洞。”楚天舒說，“想到需要用你的屍體去聯合、討好其他玩家，並換取他們的信任，我就很不爽……就算那些隻是你的複製體，我也……”
他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
林槐看著他苦惱的模樣，突然有了個想法：“你放心。”
“？”
“如果說，我是說如果。”林槐認真詢問著，“我的複製體在他們給我最後一刀前自殺，那麼這個B級獎勵，是不是就屬於我自己了？”
楚天舒摸了摸他的額頭：……
不知為何，他居然覺得這的確是林槐的複製體可以做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