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鮮血從著橫亙脖間的創口噴湧而出。(百度搜索"dO;amp;quot;每天看最新章節.)恐懼、寒意、掉SAN,無數漆黑負麵、令人窒息的感情在那一刻同時湧上了紀風間的心頭。
他難以自製地感覺到了劇烈的眩暈感。
眩暈的最後,是林槐的臉。
月光下,林槐的臉龐還是那樣完美而好看。他的雙眼依舊如黑水晶般耀眼,鼻梁挺直,如玉瑩潤的皮膚在鮮紅血點的襯托下,竟然有了雪地般晶瑩剔透的光澤。
那是極為妖異又極為恐怖的畫麵。眼前的年輕人歪著搖搖欲墜的頭顱,一步又一步地走向自己。血液在那一刻結了冰,紀風間立在原地,隻覺得雙腿連同理智都在那一刻凝固。
在極度的恐慌之中,他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少年時曾看過的一部恐怖片——白衣的書生在荒廟裡碰上了從壁畫上走下來的、衣裙赤紅的妖怪。妖怪的嘴是紅的,染著吃過人才有的痕跡。但書生的眼睛就是離不開妖怪。他貪婪地看著妖怪,被勾了神著了魔。他明知妖怪會置人於死地,但在昏迷前的那一刻,還是會忍不住去看他,還是會移不開眼睛。
這不是誘惑,這不是恐懼,這是人性的本能,是銘刻在人類的骨頭縫裡的、對極端的恐怖和極端的美麗難以遏製注意的,本能。
那種魔力就是本能。
“咕咚!”
紀風間終於“咕咚”一聲跌倒在了地上。怪物走向他,將手掌放上他的額頭。
怪物的手很涼,聲音卻很柔軟,帶著令人安心的、冰涼的味道。
“醒來吧。”他柔聲說著,“你該起床了。”
“!!”
紀風間從恐怖的噩夢中驚醒,他發現自己正處於路邊的長椅上。而夢裡的怪物,無頭的林槐,此刻正頂著自己美麗的頭顱。他坐在紀風間的對麵,歪著腦袋,像是注視了沉睡的他很久。
被這樣一個美人注視著醒來本該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然而紀風間卻在對上他的雙眼的那一刻,發出了慘叫。
“啊……啊啊!!”
他從椅子連滾帶爬地坐了起來,像是即將被猥褻的少女一樣抱住了自己的胸膛:“你!你彆過來!啊啊!你離我遠點!”
他手舞足蹈著,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身為超能力者的事實。而林槐在看見他這幅表現後,露出了極為驚訝的神色:“你怎麼了?”
說著,他便要向紀風間伸出手來。
——是那隻曾抱著自己的頭顱的手。
“啊——啊啊——!”紀風間慘叫著,“你離我遠點——”
林槐的手呆在了空中一瞬,接著他收回了手,緊緊抿住了嘴。
他的眼神中混雜著傷心、委屈、不解、憤怒等情緒,配著發紅的眼圈,堪稱楚楚可憐。他像是動了很大的氣似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好半天才說:“你怎麼這個樣子啊?你在餐廳睡著了,老板趕人,我好心好意地把你拖到這裡來,你卻這樣對我?”
他話語中隱藏的信息量讓紀風間一時瞪大了眼。他用力晃了晃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林槐:“我,我睡著了?”
“是啊。”林槐的半邊臉隱藏在黑暗裡,“你睡著了。”
紀風間這才注意到,夜色下林槐身上的衣服光潔如新,全然沒有夢中被鮮血染透的模樣。他看上去乾乾淨淨,當真是一副活生生受了委屈的樣子。
“……這,這不可能……我分明看到……脖子!給我看看你的脖子!”
“哈?”
紀風間說著,欺身而上。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林槐的脖子上光潔一新,彆說巨大的傷疤,就連一個細小的傷口也沒有。
他不信邪,左看右看,眼前的一切卻不斷向他訴說著自己所見皆是夢境的事實。到頭來,他自己也犯了迷糊。
‘奇怪……’他想著,‘我分明看到……’
想到自己所見的場景,紀風間又愈發覺得自己方才是在做夢——哪有“富江”會把自己的頭顱割下來給他這種道理呢?
思考到這裡,紀風間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剛才睡著了,做了個噩夢……”
“噩夢?”
接著,他看見林槐促狹地笑了:“你做了什麼噩夢?我剛剛聽見你在夢裡一直在喊著我的名字……”
紀風間驚了:“我沒……”
林槐:“還叫我彆過來。”
紀風間:“我……”
林槐:“嘻嘻,不用解釋,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你會做這種夢也是很正常的。”
紀風間:“……!!不!我——”
林槐憑空地汙完紀風間的清白,心情大好。他回頭瞥了一眼樹叢中似乎仍在不死心地蠕動的黑影,又轉向了紀風間:“既然已經這麼晚了,你不如好人做到底——”
紀風間紅了臉:“什、什麼,要我送你回家嗎?”
“不。”林槐笑眯眯地說,“我記得你身上還有最後十二個硬幣吧?把錢給我,我打車回家。”
紀風間:……
林槐:“對了,你家在哪?”
在如黃世仁一般榨乾了紀風間最後一點血汗錢後,林槐揮彆了紀風間,獨自坐在街心花園裡。
紀風間坐在出租車中,從後視鏡中看著對方逐漸消失的身影,不由得晃了神。
一陣眩暈感再度襲上了他的大腦。再度清醒時,他已經到達了自己所下榻的彆墅中。
黃色的出租車呼嘯而過。坐在地上的他看著亮著燈光的彆墅,突如其來地,感覺到了異常的迷茫。
“我……”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回家了嗎?”
他並沒有在意那輛像是見了鬼似的,迅速逃走的出租車,而是撓了撓腦袋,進入了彆墅之中。
出租車內。
脖頸上被冰涼的東西抵著,司機咽了一口口水,戰戰兢兢道:“把……把那個睡著的人直接扔到地上,真的沒事嗎?”
他得到的回應,是一聲輕笑。
在他的身後,坐著另一個年輕人。年輕人的麵容非常俊美,隻是他的半邊身體都已經被鮮血所染透。
半個小時前,他在河道邊撿到了這兩名乘客。從校服來看,這兩名乘客似乎是涼川中學的學生,一個昏迷,一個滿身鮮血。
“我們剛剛在商場裡參加了化裝舞會。”麵容秀麗的學生這樣解釋著,“他喝多了,而我的身上——是特效化妝。”
他的聲音裡帶著某種彆樣的魔力,讓司機情不自禁便被他所說服。他依照俊美學生的吩咐,將昏迷學生放在了那一戶人家的門口。通過後視鏡,他親眼看見在汽車離開後,俊美學生打了個響指,接著,原本癱坐在地上的昏迷學生,也睜開了眼。
將俊美學生放在街心花園後,司機也忙不擇路地溜走了。看著黃色汽車消失在視線中,林槐坐在長椅上,終於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接著,他難以自製地笑了起來。
“嗬嗬,嗬嗬嗬……”他扭了扭脖子,“這下總算是讓我恢複所有的記憶了啊。順便還讓我試了試‘夢境偷取’這個技能。看起來,這個技能的效果還挺不錯?對方好像完全是被我糊弄過去了啊。”
原本被他割開的咽喉早在強大的自愈能力下恢複如初。他站起身,摸了摸原本傷口的位置,走向河堤。
河堤上仍舊淌著大片大片的血液。血液發了黑,肆意蔓延著。
然而在這液體之上,隱隱約約有細小的泡泡冒出,像是有什麼細小的細胞,在不依不饒地試圖生長出來。
事實上,早在林槐割開咽喉那一刻,紀風間便因為強烈的恐懼感而暈了過去。
同時而隨著鮮血的噴濺流失,林槐也總算聽見了係統的提示音。
“主線任務:第一次受傷,已達成。”係統說,“能力與記憶已解鎖。”
在所有記憶和能力如潮水般湧上的那一刻,林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愈合了自己的傷口。接著,他踏著自己的鮮血,一步步走向了正處於昏迷狀態中的紀風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