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安打量著孫亮,笑嗬嗬道,“能夠在甘州碰到一位如此直言不諱的軍堡主,倒是稀罕,既然你有想說的,本督軍就讓你說個痛快。”
得到蘇祁安的命令,孫亮沉默一會,整理下思緒,而後不緊不慢道。
“甘州地廣人稀,許多官員都不願前來,將甘州視為苦寒之地,這些不用屬下多言,督軍大人應該也了解。”
“屬下想說的是,甘州地處偏僻,能來此地擔任官員的,無論是各位副將還是下麵的軍堡主,一待就是十多年,甚至更長,不說所做多大的貢獻,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各軍堡的情況多惡劣,督軍難道不知?屬下承認李忠因為一時懼怕,做錯了事,但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抹殺他十多年的兢兢業業。”
“這次問責,屬下知道除了要追責,督軍應該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什麼某些軍堡主通敵叛國,替回邪兵提供隱藏之所。”
“屬下倒想問問督軍,寧願聽信什麼狗屁回邪盟主的胡說八道,也不信任甘州的儘忠儘職的諸位將領?”
“督軍大人,朝廷派你過來,到底是幫助西北二州平定邊境安危,還是幫助回邪拿下甘州!”
“孫亮,你大膽!竟然如此出言不遜,侮辱朝廷上官,來人,把孫亮拿下!”
開口的不是王震山,而是龍泉副將蕭飛,他也是此次為數不多,能夠及時支援到位的援軍之一。
孫亮的侃侃而談,說到最後,任誰都聽得出來,他在指桑罵槐,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蕭飛下令拿下是很正確的,如果任由他繼續胡說八道下去,很可能會將蘇祁安得罪,搞不好會遷怒他們。
就在門外的兵士,準備拿下孫亮之際,蘇祁安卻是一笑,揮了揮手,示意兵士退下,笑著看著孫亮道。
“嗬嗬,說了這麼多,原來你是衝我而來,看來你對本督軍的怨恨還挺大啊。”
“哼,本來就是,甘州坐鎮的諸位將領,有多苦,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官能知道的嗎?”
“我既然敢說出來,就做好了腦袋搬家的準備,哪怕被殺,我也無怨無悔,就是替各位同僚叫屈,不甘!”
“憑什麼就聽敵人所言,就斷定我們是內奸,我們坐鎮甘州的辛苦誰知道?而督軍大人你事先行動,又通知了誰?這仗是打贏了,解除了危機,可這一路的馬不停蹄的支援,跑死了多少人,這些你知道嗎?”
“而這一仗的結果,想都不用想,督軍大人自然是首功,到時候返回京都,又是大肆讚揚一番,而我們這些不被重視的武夫們又得到了什麼?”
“我就是對你不服!哪怕殺了我,我也不服!”
“孫亮,夠了!給本都護住嘴!”
孫亮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一旁一語不發的王震山猛地出聲怒喝,一下子讓屋內安靜不少。
雖然安靜了,但其他的副將,軍堡主,皆是目光閃動,臉色有些變化。
孫亮所言確實有些過激,但這卻是實話,西北二州的艱苦,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
首先環境惡劣,一年時間一半以上都是沙塵天氣,境內適合耕種的土地少的可憐。
也就都護城勉強的實現了自給自足,至於其他軍鎮基本上都得靠朝廷養著。
但西北二州地廣人稀,想抵達各軍鎮,後勤是個很大問題,補給線漫長,在大涼國力鼎盛時,還不算什麼。
可如今的大涼江河日下,後勤補給時不時就會中斷,再加上時不時的各級的層層克扣,真到他們手上的,不足一半。
可以說,基本上他們很少有吃過飽飯的時候,再加上邊境時不時的騷動,外人以為西北二州十多年很穩定,實際上,三天兩頭要麵臨小規模的襲擊。
所謂的穩定,是靠一點一點的打出來的,大涼京都、內陸官員日日美食佳肴,享受生活,時不時撈一筆橫財,日子過得不知道多快活瀟灑。
而他們呢,整日整日麵對的是漫天黃沙,和長時間的孤單淒涼,可最終隻因薩克圖的一句,甘州軍堡主中,有他的人,就開始大肆審查。
這已經不是過分的事,而是讓人感到寒心。
眾人沉默著,孫亮所言大膽,但說出了他們的心聲,看著孫亮的目光中,有著濃濃的敬佩。
而這時,已經退到一旁性子耿直的龍雄,走了出來,抱拳替孫亮求情。
“督軍、都護大人,我龍雄是個粗人,不懂什麼當官的人情世故,也不懂什麼彎彎繞繞,但孫亮兄弟所言,我是讚同的,如果要處死孫亮,我龍雄願意一同上路,絕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