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的孩子嚇得不敢動彈,
鄭碧娟板著一張臉，“老師沒教過你，不許在班級裡麵大聲說話, 打打鬨鬨嗎？”
徐知源眨眨眼睛，不明白鄭老師為什麼這麼生氣，“現在是下課時間，而且我們沒有打鬨, 隻是在說話。”
鄭碧娟噎了噎, 火氣蹭蹭往上升, 但看著學生驚恐害怕的臉，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在班上大聲說話也不行, 這是學習的地方, 不是讓你交朋友撐老大的地方！”
徐知源天資聰穎, 爸爸是江城軍區最年輕的團長, 前途無量, 媽媽在教育局上班, 還頗受看重。
就是不學習他爸媽都能幫他安排好，其他孩子不是誰都像他一樣，她不能讓這樣一個孩子腐蝕其他孩子的意誌。
小學知識競賽他可以早早得到消息，動員其他孩子參賽，說他能和他們一起討論題目學習進步。
前天小學知識競賽的題目合集發下來，她翻看後發現，徐知源說的題目在裡麵幾乎都能找到。
儘管那都是些基礎知識，也是和生活息息相關, 隻要用心就能觀察到的, 可她總是忍不住懷疑, 真的隻有這些嗎？
參賽題目隻公布百分之六十,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保密的，徐知源在班上鼓動其他學生去參賽的時候，自信滿滿的表示自己一定能拿獎。
他才一年級，誰給他的自信能拿獎？
結合他那個在教育局主辦小學知識競賽的媽，很難不讓她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一些題目。
不說全部題目，或者試卷泄露，一部分肯定是有的。
這是對其他學生的不公平。
對於這樣的學生，鄭碧娟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
不過她也知道突然在班上發火做的很不對，會嚇到其他學生，隻能暫時壓下這些惱人的想法。
林卓遠和關海聽鄭老師批評圓圓，想為圓圓解釋，“老師，不是圓圓的錯，是他們圍過來的。”
徐知源扁扁嘴，有些委屈，又想到的確是因為他拿了畫報來，班上的同學才圍過來說話，有同學看了畫報還笑著大聲說好看。
“對不起，鄭老師，我下次不會了。”
其他孩子也跟著認錯，“鄭老師，我也錯了。”
“鄭老師，是我們的錯，我們是自己過來的。”
“鄭老師，你彆怪徐知源。”
徐知源和其他孩子認錯後，鄭碧娟眼神掃了掃，他們剛才圍著徐知源看的除了玩具，還有一張畫報。
拿過來一看，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彆的地方，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剛才為什麼看得那麼興奮。
直到一個學生指著一個故事說，“老師，徐知源說這是他媽媽畫的，他媽媽好厲害啊。”
鄭碧娟快速閱看，這是一個小男孩去動物世界冒險的故事，故事新穎有趣，是孩子會喜歡的類型。
畫報上用的是筆名“林間霧”，不知道具體身份，但這畫報上刊登徐知源媽媽的故事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孩子說和同學誇自己的媽媽，一般是為了炫耀虛榮，現在徐知源已經是同學中的焦點了，依她對這個學生的了解，他不會為這樣的事撒謊。
把畫報放回去，鄭碧娟讓自己臉色儘量和緩，現在想得太多都無濟於事，隻等比賽結束就知道了。
“嗯，畫報上的故事還行。不過，雖然你們還小，但老師還是要說一句，你們是學生，多把心用在學習上才是正道。”
說完鄭碧娟沒再看畫報一眼，擦乾淨黑板，拿起講台上的書，“昨天的課文念了嗎？現在把書找出來，我抽人讀。”
上課時，林卓遠和關海一直偷瞄徐知源，害怕他不開心，見他認真的跟讀課文，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後還衝他們眨眨眼，這才揚起笑認真聽課。
部隊小學隻有四間教室，一間教師辦公室和一間雜物間。
連食堂都沒有，因為離部隊食堂很近，就讀的學生又都是部隊的孩子，大家中午要麼去食堂吃飯，要麼就回家吃。
教室前麵是夯實後的平整土地麵，中間有一個高兩個台階的水泥台，一根旗杆上紅旗迎風飄揚。
小學很小，一件小事不超過半天就可以迅速傳遍整個學校。
課間休息大家出來玩的時候，學校裡的人就都知道了一年級一班徐知源的媽媽在少兒畫報上發表了故事，都讓徐知源把畫報拿出來看看。
至於徐知源被老師批評的事，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這年頭被老師批評多正常啊。
還有家長說孩子不聽話讓老師狠狠打，相比之下被老師批評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徐知源想到老師說不能在教室裡大喊大鬨，就把畫報拿到了操場上，一群人圍在樹下看，打了上課鈴後，他們還不肯離去。
甚至有學生提議看完再回教室，就算老師要罰也是一起罰，根本不帶怕的。
徐知源一把搶過畫報，“不行，馬上就要打第二道上課鈴了，下完課再看。”
“你借我看，放學後我就還給你。”
他還是搖頭，“你肯定會在上課的時候看，要是被老師抓到怎麼辦？”
那學生又無奈有焦急，“你想怎麼樣？”
“中午借給你看，我家還有兩期畫報，你要是想看我明天也可以帶來借給你。”
聽到這話，那學生鬆了口氣，隻要徐知源答應借就好，現在不借就不借吧。
不遠處，也沒回教室的方景陽和方心癢得不行，想過去看，又礙於和徐知源關係不好，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直到徐知源帶著林卓遠和關海走了，其他孩子也分開跑回教室，他們才跑了起來。
要是上課遲到，說不定老師又會告訴爸爸，他們不想再一次被爸爸打了。
在第二聲上課鈴打響的最後一刻，他們總算跑回了教室，老師已經在講台上翻開了書本，看見他們進來，立刻就讓他們坐好，開始講課。
學生們上課的時候，程雲舒在教育局送彆來出題審題的專家教授。
專家出好需要集成冊的題目，題目立馬就多次檢查後印發了出去，現在各小學都收到了題目集。
這些天，拔高題題庫各位專家也出好了，在承諾不泄題後，專家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程雲舒看著周教授有些不舍。
為了出題，這些日子和專家們頻繁接觸，她仿佛又回到了大學，她還是那個求學的學生，不同專業的老師為她解答疑惑。
周教授並沒有什麼難過的心思，到他這個年紀，離彆來往見得多了。
隻叮囑道：“記得多給你薑老師寫信，她一直記掛著你，每回你寄的信她都裝在一個小盒子裡，你寄的毛衣她回去就穿上了。”
眼前的姑娘年輕耀眼，根本看不出孩子已經六歲了，和大學時沒什麼變化，不止是外貌，還有心靈。
依舊保持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看過世間種種卻依然保留著天真。
沒讓華黎失望。
他嘴角含笑，“還有，有機會就帶著愛人孩子回學校一趟，你薑老師前段時間還和我說想看圓圓了。”
大學時，程雲舒帶孩子去過幾次學校，那時圓圓還說不明白話，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見人就喊口齒不清的喊，薑老師被他萌壞了。
程雲舒笑盈盈道：“周教授，我記住了，今年過年我愛人休假，一定帶孩子回去看你們。”
大學的時候她是薑老師的得意愛徒，但是大學畢業後，她和薑老師的交流全靠信件，今年望洲的年假一定要休，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去看看薑老師和家裡了。
最後，周錦青揚揚手裡的畫報，“我一定幫你帶給薑老師看，以後好好努力。”
程雲舒笑著應下。
其他的專家在招待所的行李都收拾完畢，局裡派來送人的車也到位了，專家門準備上車出發。
何文濤看著周教授和程雲舒交談想上前，又不好插話，可再不去說話時間就來不及了，他焦慮的前後來回踱步。
胡曉霜看著他這模樣差點笑出聲。
和小程說完話，周錦青也看得失笑，對這個躊躇的年輕小夥子招招手。
出題這些天，這小夥子經常來他們住的招待所，幫他泡了好幾次茶，要不是他攔著，房間裡的東西他都想幫忙整理。
何文濤立馬上前，激動地喊了一聲，“周教授。”
周錦青拍拍他的肩膀，“小何，不要拘束在條條框框裡，想做什麼就去做，學無止境，不要停留在當下，既然喜歡化學那就大膽的付出行動。”
他的眼睛爍爍有神，鼓勵小夥子，“你還年輕，大有作為。”
何文濤興奮的應了聲，差點破音，這可是他崇拜對象的鼓勵。
然後道：“周教授，我一定不會放棄學習，就算是愛好也要是我最精通的愛好，你的教誨我永遠銘記於心”
汽車行駛後，謝春來看著老夥計拿在手裡的幾份畫報，取笑道：“保密文件都沒見你這麼小心。”
周錦青笑得儒雅，“怎麼，羨慕我愛人學生對我的關心，還是那句老話，自己找一個。”
車上的其他人也說找個學生好，現在退休不做實驗了，再不教學生，一身學識毫無用武之地，多可惜啊。
謝春來搖頭，“老了老了，我這把老骨頭啊，就不折騰了。”
周錦青不再相勸，隻在心裡歎口氣，老謝身子骨還健壯，平時看其他人的學生也是溫和關注的，就是不肯再收自己的學生。
這是被以前那個舉報他的學生傷透了，那可是他當兒子疼的學生。
他現在還是放不下啊。
……
從部隊小學到家屬院，以一二年級學生的平均速度來算，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鐘，如果在路上跑跑跳跳，十幾分鐘就可以到家。
但今天為了去徐知源家裡看畫報，大家都跑的飛快，到徐知源家時可能沒花十分鐘。
下班回家後，程雲舒打開門看見一群小朋友，圓圓就坐在中間，她有些奇怪，走近一看原來他們拿著江城少兒畫報看呢。
圓圓一看見她回來就叫媽媽，小朋友們跟在她後麵叫“阿姨好”“嬸子好”。
程雲舒應下後，從堂屋的櫃子了裝了一盤糖果點心，放在桌上讓他們拿。
不用操心怎麼分配，孩子們隻有他們的一套準則和規矩。
果然，他們說過謝謝後就自覺開始了分配，每個人都是一樣多，多出來的那包餅乾他們給了最瘦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