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明月被逼的已經習慣了在他身邊吃飯,可以對左手邊發生的事,做到視若無睹,人為的隔成兩個空間。
陸仕森雖在安靜地吃飯,心裡卻還注意著她的反應。
見她今天臉色紅潤,笑容可人,可是眼中卻時不時閃過恍惚,心裡有點疑惑,她今天是遇見了什麼。
吃過晚飯,等何嬸收拾完回家,沒等陸仕森找時間詢問,明月已經主動開口:“陸仕森,我們聊聊吧。”
陸仕森說:“好。”
明月轉身對陸玉衡說:“小衡,姐姐今天有點累,晚上你自己洗漱睡覺可以嗎?”
陸玉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陸仕森,說:“可以啊。”
說完就一步三回頭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陸仕森見此沉吟道:“小衡你一個人先去睡,過會兒二叔會去看看你,幫你蓋被子。”
他這麼一說,陸玉衡馬上就高興了,腳步歡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清脆的童聲傳來:“那我們說好了哦。”
陸玉衡可以讓他自己照顧自己,但對於明薇就沒辦法了。
特彆是現在她生物鐘顛倒,晚上正是精神的時候,必須要人隨時照顧著。
陸仕森看著多出來的明薇,說得話也有點遲疑:“我們去書房?”
明月搖頭,走到落地窗前的兒童爬爬墊上,把明薇平放在上麵,自己也脫掉鞋子,坐到裡麵說:“就這裡。”
陸仕森搖著輪椅跟過去,前輪碰到爬爬墊的邊沿才停住。
這期間,明月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姿勢,背對著他,雙手抱膝,微仰頭望著窗外。
陸仕森喜歡開闊明亮的房子,所以這裡裝修時,寬大的客廳,有一麵直接是落地窗,此時仰頭,可以看見半邊天空,黑黑的幕布,還有上麵閃爍著的星星點點。
明月望著頭頂不知不覺地看呆了,思緒不知道跑哪裡去。
兩人之間一片靜默,唯有明薇幼嫩的嬰兒聲和動來動去的四肢。
陸仕森望著她單薄的背,瘦弱的肩膀,還有她抱膝的姿勢,無不透露出濃濃的缺乏安全感,還有孤獨......
明月輕輕開口:“我突然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我感覺自己全身毫無力氣。”話音一落,她的呼吸聲減弱,呼吸頻率變緩,證明她真的毫無力氣了。
明薇正好橫亙在兩人之間,繼續懵懂地動來動去。
陸仕森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搖了一下輪椅,在動了一步,感覺摩擦力不對後,他才猛然停住。
他也輕輕回道:“想說什麼都可以,我都會認真地聽。”
明月回:“什麼都可以嗎?......可是我想不起該說什麼了。”
靜默良久,陸仕森突然開口:
“你為什麼那麼孤獨?”
“孤獨?我孤獨嗎,我平時明明那麼開心。”說到孤獨的時候,她眼眶突然掉下兩滴眼淚,但是聲音沒有絲毫變化,身形紋絲不動,眼睛仍舊看著頭頂的半壁天空。
隻是眼眶裡的淚水越來越多,不停往下掉。
陸仕森麵色陰沉地望著對麵落地窗印出她滿是淚痕的臉,心中突然鈍痛不已。
他咬緊牙關,雙手撐著從輪椅下來,坐到墊子上,然後慢慢爬向她。
從他坐到墊子的那一刻,他身上凜然高貴的氣勢突然乍破,無論他姿勢再怎麼酷帥,手再怎麼有力,也掩蓋不住他腿上的狼狽。
他爬到與明月同一水平線上,正準備繼續,明月突然開口:“彆過來。”
她的聲音還是極為平靜,一點也沒暴露出她正在哭泣的事實。
陸仕森沒停住,但是也沒有靠近她,隻是爬到最裡麵,轉身背靠在落地窗,然後用自己的雙手把腿也擺正,才抬頭直直看著明月。
兩個現在成了麵對麵,隻要微一轉頭,就可以直視對方的臉。
明月這會兒已經哭得兩眼紅腫,臉鼻頭都是紅紅的,她克製不住的眨眼,眼中晶瑩的淚水倒映著天空的星河,然後又落到地麵破碎。
陸仕森聲音沙啞許多,他定定望著明月說:“你現在在想什麼?”
“想我從前的生活。”
陸仕森眼睛垂下,聲音更為沙啞:“在這裡是不是......不開心?”
“是啊,不開心,一直都不開心。”
陸仕森的右手開始抖起來,他忙雙手握拳放在腹部,艱難地回答:“我很抱歉。”
明月動了,她抬起雙手,胡亂抹了一下臉,把臉揉成不均衡的紅,與陸仕森對視。
他已經換上了灰色家居服,靠在落地窗上,占地一大塊,麵色蒼白,神情壓抑,眼球充血地看著自己。他隻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有時麵色嚴峻,氣勢強大,讓人望而生畏,有時眉眼帶笑,英俊得讓人移不開眼,他會嚇唬人,會騙人,也會逗弄人。
陸仕森眼神一變,露出決絕和偏執,狠狠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很抱歉,但我還是不想放你走。”
明月苦笑:“為什麼?”
陸仕森笑起來,眼角也紅了,“你孤獨的靈魂吸引了我這個殘缺的靈魂,我現在擁有的東西隻有那麼幾樣。你,我更不能放手,再沒有你,我的人生還剩什麼,那可真無趣。”
明月:“可是我想我父母了,我想我家鄉了,我想回大山裡。”
陸仕森雙眼仿佛透過了她的皮囊,直視靈魂,他說:“他們對你真的有羈絆嗎?那你為什麼還是那麼孤獨,仿佛天地間隻有你一人的孤獨。”
話音一落,明月突然又哭起來,不再是寂靜無聲的掉眼淚,而是伴隨著傷心無比的抽噎聲。
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急促。
陸仕森挪動著身體靠近她,伸手摸向她被淚水浸泡的雙眼,聲音沙啞得像在起誓:
“我不會讓你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