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應該反省一下他自己。
反省一下,為何他如此冷心無情。
反省一下,為何有這麼多人都對他有敵意。
潘樾忽然生笑出聲,囑咐道:“你一會兒送她回去,我去縣衙找仵作。”
她點了點頭,他邁步離去,每踩一不枯葉都會發出沙沙的聲響,回頭撇眼見金婆婆仍抱著墓碑痛苦:“六郎啊……閻王爺怎麼就把你給收了呀。”
“讓你變成孤魂野鬼。”她頭緊靠著碑,抬手費力的拍了拍墓碑上的字,那種無助的痛苦,似一把鋒利的利刃狠狠紮在她心中,撕心裂肺,“有家難回啊!六郎……”
上官芷麵露難色,攢眉蹙額看去,欲言又止,見老嫗如此傷心,她不能感同身受喪子的痛苦,也不知如何安慰。
以前是她肆意妄為,毫不感受,也不在乎人命到底多重要。
如今,她心中倒有一份悲斂之心。
林下風韻拂拂,此處僅有二人,她看了一眼抬步上前走去,蹲在金婆婆身前:“婆婆,其實人死了,不會變成人,也不會變成鬼。”
“他們會化作塵土,給花兒鳥兒提供養分。”她癱坐在墓碑邊,窘著臉雖看不見,但卻聞聲看去,“所以你看,這裡長著的野花和野草——”
談話間,上官芷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動作輕緩,金婆婆微微將頭傾斜於一側,聽著風聲蕭蕭,一旁的野花在風中搖曳,眼前的便是泛黃的枯草,雖枯木叢生,仍不離不棄。
“其實六郎他並沒有離你而去。”她斂著目光,繼續道,“他隻是換了個方式,繼續回到你身邊。”
金婆婆傾斜著頭頓然略有不甘,抬起鶴骨雞膚的手掌伸向前端盛開的花,眼睛看不清,卻仍記得花開之位,心中泛著酸楚:“他還沒有離去。”
仍記得,金六郎是一個好孩子,懂得照顧人,也從不見利忘義。
臉上早已布滿淚花的痕跡,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喉嚨竟也開始啞了起來,甚至乏力,恍惚間,她隻覺耳邊嗡嗡響起,不自覺追憶起數日前的點滴。
*
屋內燭光搖曳,傳來陣陣敲打聲在屋裡四處破壞,她一手端著一碗粥,一手杵著拐杖步履蹣跚朝著聲音來源走去。
“娘,我做完這個單子,賺得銀子夠我們花一年了。”金六郎坐於台邊手持鐵錘,奮力地操著歸置在台麵上的步搖半成品。
忽地抬頭見她行動不便地,忙將手裡的錘子發現朝她笑了笑,愈發燦爛。
金婆婆杵著拐杖摸索著,手裡的一碗粥被六郎拿去,內部些許微熱,她不用看也知,定然是在搗鼓首飾,閉著眼從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六郎啊,我真替你感到高興。”
他一手摸著後腦笑了笑,攙扶著她走向一邊,時不時提醒她小心腳下,扶至案幾邊,忙拾起茶壺倒進乾淨的茶杯裡,遞到她麵前。
“娘,我都想好了,來日,我們便去遊山玩水,自由自在過日子。”
“好啊。”聞言,她很是欣慰,臉上洋溢著笑容,一手搭在他細滑的手背上,金六郎見狀兩手反將老嫗之手抓著,她隻覺暖心,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可,這卻變成了她現在的奢望。
她再也不能握著金六郎的手,也再也不能燈壞之後,讓他修了。
想到這,她嘴唇隱隱約約顫抖著,表情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