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如此篤定的資本卻是他從林白那裡搶來的慧根。
何等得可笑。
他本一無是處,他本該仰望林白的。
那一刻,心魔再也無法控製,晦色在瞳孔不斷蔓延,蘇然徹底入魔了。
修為比較高深的修士都是發現了蘇然的異常,他們眉頭微皺,越發覺得淩絕竟然為了如此心術不正的蘇然而毀了林白根本不值得。
但事情已經到了無法回轉的地步了。
因為天地異象顯現,天驕榜終究還是要把林白除名在外了。
眼神中閃過一些惋惜,眾人準備抬頭向天空看去,看看那頂上去的第一百名會是誰。雖然林白確實是天才,但現在的他,終究是廢了,就算他這次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但在人才輩出的修真界,林白很快就會被遺忘——
隻是忽地,好似有修士比自身性命還要看得更重的本命靈劍忽地砸在了地上。
空氣一下子安靜到了極致。
每一次天地異象都會引起所有修士的關注,天驕榜的變化更是如此,但現在,在場卻沒有一個修士望向天空,他們全都怔愣地看向了林白。
林白一直戴著的麵具在他靈力消散的那一刻便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好似被按了暫停鍵一般,那一刻,好似連呼吸聲都沒有了。大家全都一動不動地看著林白,眼神之中幾乎是不受控製地流露出來驚豔,哪怕是再清心寡欲的修士此刻都覺得心跳加快了一刹。
誰都沒有想到林白麵具下的麵容竟然這般好看。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用言語來描述林白的樣貌,隻知道就算是曾經驚豔了整個修真界的白文都不及林白的萬分之一。
他隻是站在那裡,就讓人有種想把身上所有的珍寶都送給他來換取他一個眼神的衝動。
“林白道友,我族有一秘法,或許能為道友重塑根骨!道友可願跟我回去一趟!”
“道友彆聽他的,他們那族的秘法十分苛刻,我手上現在就有一枚靈丹,可保道友一年壽命。道友先吃了這靈丹保住性命,在下一定會儘快找到為道友治療的辦法的。”
……
但林白誰都沒理。
他隻是看向了低著頭渾渾噩噩的蘇然。
“蘇然,你還是入魔了。”
蘇然這才抬頭看他,他也被林白的樣貌驚豔到了。
大腦瞬間空白,就是那不斷滋生蔓延的心魔竟也忽地停滯了。
那一瞬間蘇然感受到了無數道投來的嫉妒視線,隱隱間,蘇然好像還聽到了無數道說他已經入魔必須趕緊處置的聲音。
這些人剛剛不說,現在林白和他說話了,倒忽然正氣凜然地想起來他入魔的事了。
但蘇然卻不想管。
他有些恍惚地想,他們想要讓已經入魔的他死了便死了吧。
但很快,蘇然就怔住了。
因為林白在注視了他一會兒後,竟然將手中的儲物戒摘下來重新戴在了他手上。
“蘇然,你能幫我把裡麵思情花拿出來嗎?”
林白已經沒了靈力,再也無法動用這儲物戒了。
蘇然下意識就按照林白說的將思情拿了出來。
當時林白用這花救了玄遠和白文,現下隻剩下兩瓣了。
這兩瓣不足以為林白重塑根骨,卻可以幫蘇然驅除心魔。
修士們在看到這思情的時候又一次瞬間寂靜了一刹,他們都知道思情究竟有多難開花。
林白將其接過,然後在蘇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將其喂了過去。
蘇然瞬間睜大了眼睛,林白身上有著很濃的血腥味,這股味道本該是極其刺鼻的,但在和林白身上的冷香混合後,卻說不出得讓人蠱惑人心。
在思情的作用下,蘇然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但這清醒的一小段時間還是足以讓他聽到了林白對他說的話。
“蘇然,其實我有句話一直想跟你講但一直都沒有勇氣講。在我們第一次見麵,你朝我笑得那麼溫和友善的時候,我內心是很歡喜的。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們能早一點相遇該多好,如果沒有這些事,我們應該是能成為朋友的。”
林白的聲音第一次帶了些溫和,但蘇然的整個身體卻在發抖。
蘇然已經迫不得已地做出了打坐的樣子了,就連眼睛也快要闔上了。
“那時的你真的很美好,所以不要再入魔了,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吧。如你所願,我馬上就要死了。所以,就當我們從未認識過,好不好?”
不好!
蘇然剛剛因為林白的這些話心不受控製跳得有多快,他現在渾身就有多冷。
他聽出來了林白語氣中的決絕。
從林白說出這句話起,林白就斬斷了他和自己的因果,他在林白眼中便隻是一個沒有任何瓜葛的陌生人了。
他身上還有著林白的慧根,他們怎麼可以成為陌生人?
他還要補償,還要贖罪,他甚至都沒有跟林白說一句對不起!
他還沒有得到林白的原諒啊。
但不論蘇然如何掙紮,他還是因為思情的藥力徹底閉上了眼睛,隻是他的眼角卻落下了一顆血淚。
可林白看向他的眼神已經不帶任何波動了,這抹刺目的血淚在他眼底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林白抬眸看向了淩絕。
“師父,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您選擇了我,我時常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一直懷疑著自己。直到我在秘境中找到了通靈鏡,我在向它問了幾個問題後,我開始覺得我是沒有錯的。”
淩絕心慌得更厲害了,他有些維持不住麵上冷酷的神情了。
“你向通靈鏡問了些什麼?”
“我知道了您將蘇然視若親子的原因。”林白的聲音很淡,“還知道了您有一個親生血脈,你應該還記得,我從秘境中回來後就找您詢問您血脈的事情。”
淩絕張張嘴,他想說些什麼,但在林白的注視下,他好像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我以為我沒有做錯任何事的,不管是我的慧根和根骨被奪,所有人都討厭我,還是我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我,我會經曆這些隻是我太過倒黴了,是這個世界對我太不公平了。”林白雖是這樣說著,但語氣中其實不帶任何情感,“但是,我忽然想明白了,是我錯了。”
不,不是你的錯。
忽然心悸不已的淩絕張張嘴,他剛準備開口,但他的身體卻在下一秒就僵硬了。
因為林白再一次開了口,“師父,這是因果報應呐,您當年欠了他,我現在便要還給蘇然。”
林白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但淩絕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流儘了。
“我錯就錯在我是您的血脈啊。”
淩絕臉色大變,他身體劇顫了下,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形瘦削的少年。
在林白的開口的一刹那,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他為什麼會在林白受傷時本能地想要保護他!
他為什麼最近如此心慌!
為什麼林白先前會忽然主動找他那般執著地詢問他對他血脈的看法!
又為什麼林白明明知曉了一切卻不逃!
是啊,今天是林白的生辰,他的孩子也是在今天出生的,這麼巧的事情他竟然都沒有發現。
“父親。”林白好似如釋重負地輕輕喚出了這兩個字。
淩絕盼望聽到這個詞已經不知道盼望了多少年了,他看著林白那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的滿身鮮血,隻覺得如墜冰窟,就連心臟都被冷得停止了跳動。
他究竟做了些什麼啊!
“林——”
淩絕的聲音顫到已經不成樣了,但還沒等他說完,林白便笑了。
他本就長得好看,這一笑,更是要將所有人的心神都蠱惑去了。
“淩宗主,您給我的命我已經還給您了,從此以後,我們便再也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