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結束(正文完)(1 / 2)

覺我形穢 戈柳 7970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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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亂!穩住陣腳,等這陣過去,咱們的弓箭手……”塔乾力執刀抬手,砍向朝自己飛來的、有些歪斜的箭矢,卻又在瞬間意識到不對——

影子不對!重量不對!

電光火石間,爆竹在耳邊劈啪炸開,煙花綻放時帶來嗆人煙霧,驟然遭到刺激的眼睛難受至極,看不前周遭情形。燃燒的零星火藥散開在皮膚上留下灼人溫度,雖疼痛但不致命,副將怒吼:“花裡胡哨!”

火油被城牆上的人沿著雲梯嘩啦倒下,在火折子與之相觸時瞬間顯起明亮火線,叫整個雲梯變成燙手山芋。隻殺過豬的婦人喝了一聲,閉著眼扛起鋤頭胡亂地掄——

攀爬的兵士手心、腳下儘皆灼熱,正要拿出背上水囊澆滅火勢,可帶著鐵物的木棍在眼前虎虎生風。明明並非軍中武器,但棍長鐵重,被擊到一下能叫肋骨生疼。再一抬頭,眼前驟然炸開一團鞭炮。毫無章法,但真的讓人寸步難進。

重步兵推著撞車一下一下地衝,城門背後的人也跟著使勁兒,不過暫時還在隔山打牛,此計出於從思拓這個隱藏的鬼才——

聽聞胡人可能會以撞車破門,需以重物在後頭相抵。戶部尚書家的小公子一拍腦袋,跑到鄰近的大戶人家中無情征收了門口的石獅子們,為著節省時間還要求大戶人家們自己搬。不服氣?看眼陸聞硯手裡的五爪龍令再說話?

塔乾力扯著韁繩,眼睛因為強光的刺激不適地閉上。他不理解牆上的人為何要這樣做——此舉縱使能讓他們暫時停下,卻也削弱了箭雨將人射傷的可能。因為被綁上東西的箭矢會速度變慢、方向歪斜,這在他看來著實是得不償失。

“控馬!雕蟲小技,騎兵隨我——”

話音未完,他忽覺周身一震。

又是地動!

陸聞硯是真的不會武,但陸家也是真的特彆有錢。

恰逢正月,又近上元,本就是煙花爆竹賣得最好的時候。城中的鋪子正卯足了勁兒堆貨,忽而迎來了出手闊綽的陸家二少爺,也不討價還價,一個點頭就把所有貨儘皆包圓,掌櫃們困惑又滿腔歡喜地送人出去,還樂滋滋地主動送駕推車。

浸了火油的麻繩被點燃,深紅的火星沿著繩子一路蜿蜒。整個京城鋪子裡的所有煙花爆竹,戶部廣積庫裡的所有硫磺硝石,在城門外重步兵的身側、在那近千匹的大宛馬邊上,轟轟烈烈地顯出所有威力!

姹紫嫣紅的亮光從草垛中爭前恐後炸開,劈裡啪啦的響聲幾欲震破耳膜,濃重的煙霧和飛揚的塵土叫人幾近窒息,什麼也看不清。

塔乾力在馬背上不住咳嗽,聽到旁邊不斷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亦有兵士或馬兒的痛吼。他忽覺身下的馬匹嘶鳴猛動,隱隱有不可受控之勢。他驟然明白了城牆上那人的用意——

箭雨和響動根本不是為的直接傷人,她是想讓千匹大宛良駒儘皆受驚!兵士在滿目迷亂中失去方向,根本看不清箭矢,反而難躲;失控的馬匹會想把背上的騎兵通通摔下,四蹄撒開亂跑就會互相衝撞,難免會誤傷步兵、弓箭手!

亂拳打死老師傅,她是要叫他們的隊伍自毀陣腳!

何其狡猾?

實在狡猾!

“勒馬列陣!騎兵隨我殺出去!”塔乾力咬緊牙關,死死地勒住韁繩,怒聲吼道,“弓箭手準備!一旦出了這霧立刻放箭!步兵十人成隊殿後!”

不可退後!

絕不退後!

他塔乾力,他們大宛,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

副將狠命一甩鞭子,撐著劇痛的雙眼聽聲辨位,調轉馬匹方向往塔乾力的方向靠,嘴上不忘應聲:“殺!”

“他們應該會讓騎兵在前竭力衝出,”女子眯了眯眼睛,緊緊地盯住城牆下的動靜,“……再讓弓箭手放箭。”

陸聞硯離她很近,聽了這話甩甩手臂,“這弓弩有些震手,”平素隻拿紙筆的雙手此時因為虎口破損而血跡斑斑。他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隻字不提,笑道,“文死諫、武死戰,得虧蔓蔓,我才能兩者兼而得之,倒也快哉。”

說完這話,他不再言語,複又握上那弩機。

“你倒瀟灑。”

城牆之上,黎蔓拉開長弓,挽如滿月,凝神抬手,箭羽自身前來至耳邊。

亂拳打死老師傅?

不,是擒賊先擒王!

“唰!”

第一箭,颯颯破空,尾羽在夜色裡也顯得亮白!

耳邊響起沉悶的聲響。

勉強尋得眼前清明的塔乾力愕然扭頭,見適才還在說話的副將怒目圓睜,以不自然的姿態從馬上無聲無息地墜下,鮮血自頸間噴湧而出。

“砰!”

第二箭,迅疾如流星,箭身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線!

這次倒下的是塔乾力自己的副將,是他母族的兄弟,出征前兩人剛剛說定:等回了王都,就由屆時風頭正盛的三王子幫他和他心上的姑娘說親。

兩箭連殺兩將,這般利落、這般可怖,氣勢洶洶的大宛鐵騎自腳底生起寒意。有老兵忽而想起,自己數年前也曾見過這樣的中原神射手。

塔乾力心底懼震,猛地抬頭!

“是你!”城門前,他辨認出了城牆上女子的臉,驟然失聲,“黎蔓……黎家女……”

他見過她,在那個中原老臣的府上——聽說她自幼體弱多病,是以多年來在京中將養,也由此成了黎家最後的血脈。她嫁的夫君,就是讓杜光嚴和馮廷萬分忌憚的,那個姓陸的文人。

原來是黎家女……

終究是黎家女!

叫草原上所有部族都心生畏懼的燕北軍軍旗,叫蠻金和大宛都被迫俯首稱臣的大虞黎家……

果然,果然!

說不清畏懼、驚訝和慌亂等心緒裡哪種在胸腔中占的更多,總歸是嘈雜地鼓噪作一團。塔乾力咽了口唾沫,忽見那城頭上的女子身形一晃,似是氣力難支,垂下胳膊撐著石牆嗆出口血來。

是了!都說這黎家女體弱多病!適才兩箭殺兩將……她定然已至強弩之末!

“弓箭手何在?”塔乾力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