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喜歡的味道。”
趙老師驚訝他能說出這麼多詞兒,笑著說:“我這兒還有好幾罐呢。”
她從櫥櫃裡取出一罐子,“顧先生,你不嫌棄,帶一罐子走?”
“真的啊?”顧文越有點不好意思。
管人家要醃蘿卜這叫什麼事情呢?
顧晉誠手指按在罐子的蓋上:“拿著吧。”
“回去配雞絲麵試試。”
顧文越悶聲笑了:“好呀。”
視線劃過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想起點彆的事情,立刻又收攏了笑容,悶頭喝粥。
他低頭夾起一個小包子,低聲問:“你怎麼不打球了?”
顧晉誠道:“本來沒打,跟他們鬨著玩。”
看他吃東西極斯文的模樣,比外麵的小皮猴子還乖。
“你吃完,我們就回去。”
顧文越想,所以他每個月就這樣跑來住兩晚?吃點山裡養的雞、純天然的蔬菜,跟小朋友鬨一鬨?
不過好像也不錯,至少跟在顧家和致遠集團忙碌比起來,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臨走的時候,小朋友們圍著他們,揚起一張張明媚的小臉,大眼睛都蒲扇蒲扇地舍不得。
溫暖的初冬陽光下,顧文越被一群小家夥們簇擁著離開古村,一路上遇到的老人比昨天多,這個小而古樸的村落裡的老人幾乎都在外麵曬太陽。
大家一路都跟他們打招呼說再見。
顧文越坐進車裡時,看到大銀杏樹下好些小蘿卜頭在眺望。
他竟然也有些小小的難受。
一隻手掌掩住他的眉眼:“彆看了。回家了。”
顧文越往後倒在椅背上,輕哼:“怎麼搞的是我要來這裡的?你怎麼沒有半點的感情麼?”
那麼小的孩子,如此真摯地送彆,多感人肺腑?
顧晉誠收回手,低低笑了:“我半個月就來一次。”
“你說我有沒有感情?”
顧文越咂摸,好像也是。
邁巴赫開出主路,顧文越輕聲說:“下次你來的時候,幫我帶點禮物給他們吧。”
這次空手來,走得時候還帶一罐醬蘿卜,怪不好意思。
顧晉誠按下車窗,望向道路一旁休耕的農田,寒風徐徐吹進來,他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
上了私人飛機,顧文越躺在客區的沙發裡看電影。
讓空乘小姐幫忙選的,《霸王彆姬》。
也不知怎麼的,看著看著眼睛很癢,一抹全是眼淚水。
看著程蝶衣,他哭;看著菊仙,他哭;看著段小樓,還是哭;就連一個空鏡頭伴著一聲鑼鼓,他也能流出眼淚來。
本來也沒人打擾他,是空姐送水和水果,見哭得實在是不成樣子,就趕忙悄悄地去前排的商務艙。
顧晉誠正在和助理鄭野溝通一份文件。
鄭野抬眸就見空乘驚慌走來:“怎麼了?”
空乘怕驚擾顧總,有些為難地指了指影音休息區:“顧先生他……”
鄭野剛要起身,就見對麵的顧總已經丟下文件幾乎是衝過去。
文件撒了一桌子一地板。
空姐連忙說:“顧先生哭了。”
鄭野嚇一跳,但想著應該沒自己的事情,彎腰收拾文件。
空姐蹲下去要撿。
鄭野製止:“彆動,你去做彆的。”
有些文件,不是輕易任何人能動。
空姐知道規矩,趕緊起身:“是,對不起。”
她撤退回自己的地方。
鄭野一邊撿一邊想,顧總對文越少爺是……
——微妙了。
-
影音區的沙發上。
顧晉誠一進來就見他抱著枕頭哭,形單影隻,哭得好不傷心,桃花眼通紅,淚水盈滿了眼眶,欲落不落。
屏幕上,濃妝的虞姬正拿長劍欲要自刎。
顧晉誠冷聲:“文越,彆看了。”
他走上前,拿起控製屏幕的平板設備準備關。
顧文越急得拽住他胳膊:“彆——這電影好看。”
他抱住平板搶回來。
顧晉誠扶著他坐下,拿紙巾給他擦擦:“彆哭,拍電影而已。”
——頭一遭這麼心慌意亂。
顧文越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人:“假的戲都能這麼好看,真的人生得多精彩?”
“這種人才該拍電影,我當什麼演員,我就是去造孽。”
他搖搖頭,癡癡地說:“再也不演戲了,以後我也不接電影的活兒。”
說著,眼淚又冒出來。
顧晉誠濃眉皺起,連忙把人摟緊,手掌按在他肩頭用力揉了揉:“不拍就不拍了,我花錢找彆人拍了給你看,好不好?”
“文越,彆難受。”
最後,龐巴迪徐徐降落在京城的機場,但電影還沒結束。
空乘和其他接應的人都在等消息,結果遲遲不下來人。
鄭野都氣笑了,對那個空乘玩笑似的說:“你說,你給文越少爺放什麼《霸王彆姬》。三小時啊,我們這趟行程才兩個半小時。”
“你還好沒放前蘇聯的《戰爭與和平》,不然你,我,所有人都在這兒站半天乾等著?”
空乘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鄭總你彆生氣了,文越少爺是上飛機後十分鐘開始看的,這麼一算,最多四十分鐘就能下去。”
這也不能怪她,她哪兒知道會這樣?她擔心地問,“顧總不會因為這個處罰我吧?”
“那不至於。”
鄭野歎氣:“哎,以後遇到文越少爺的事情,凡事小心點。”
空乘答應:“知道了。”
這得多小心才能想到?
居然要看完才下飛機,那不能……回家看麼?
機長走出來問:“顧總呢?顧總也勸不住?”
鄭野道:“顧總陪著看呢。”
其他人麵麵相覷。
——詭異。
-
同一時間的公務機停機坪,一架小型私人飛機預備起飛。
飛機上,兩個中年男人麵對麵坐著。
一個是做地產生意的劉茂旭,他的對麵是日本商人鬆平。
從窗口,他們同時看到不遠處豪華奢侈的龐巴迪徐徐挺穩。
鬆平定睛看了看,中文帶著古怪的口音,慢慢詢問:“這是哪位有錢人的私人飛機?龐巴迪,至少七千萬美金吧?”
年過四十,樣貌堂堂的老板劉茂旭笑著說:“鬆平先生不是和對方打過交道?我聽說你從日本來中國,第一個找上的就是他了。”
鬆平反應過來,眼神轉了轉,問道:“致遠集團?顧晉誠?”
他自然記得在武道館與顧晉誠的比試。
劉茂旭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私人飛機起飛,鬆平有幾分好奇地問:“劉先生,您是否了解這個顧晉誠?聽說他來路不明,十八歲之前,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劉茂旭露出神秘笑容,點了點鬆平:“你算是問對了人。”
鬆平極為客氣地朝著對方低頭,恭敬道:“我知道劉先生和他的父親顧崇打過不少交道,想必應該知道顧晉誠的來曆?希望你不吝賜教,我願意洗耳恭聽。”
劉茂旭似乎有些感歎地說:“這小子是顧崇流落在外麵的兒子。”
鬆平訝異:“流落在外?第三者的孩子?”
劉茂旭聳了聳肩:“不是,原配親生的,成年後才找回來。具體怎麼回事我們外人也不得而知了。”
鬆平驚訝:“原來還有這種事情?”
劉茂旭讓秘書送來紅酒,親自給鬆平倒酒:“我跟顧崇談生意的時候,顧晉誠還在穿開襠褲呢。”
說到這裡,他譏諷了一句:“鬆平先生初來乍到,直奔著顧晉誠去了。你如果早點認識我,也許就不必為了一樁生意受顧晉誠的氣。”
他這麼一提醒,鬆平自然就想起和顧晉誠交手的事情,他拿著酒杯,倒也沒說什麼,因為他還和劉茂旭合作生意,隻能先暗藏不爽。
-
四十分鐘後。
公務機停機坪。
冷若冰山的顧晉誠,攬著個戴口罩戴帽子的顧文越走下龐巴迪。
私人飛機上麵的空乘和下麵等著的地勤、接應人員,全都鬆了口氣。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
顧家一個任性的少爺在飛機裡看電影看得不想回家,而平日裡惜時如金的顧總,竟然陪著一起看。
大家都在猜測,到底什麼電影這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