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越笑著放慢腳步:“知道了,彆等我,你們先吃。我墨跡。”
顧崇抬眸看看文越,再看看身旁大兒子的手,低聲歎氣:“文越還幫你說話,是心疼你。”
顧晉誠扶著他:“我知道,我記在心裡。”
顧崇緩緩囑咐:“這樣,你代我去見公安廳的老徐和搞刑法的朱律,請他們喝個茶。這日本人不知死活地欺負到我們顧家頭上,還綁了我一個兒子,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輕易了解。日本大使館出麵也沒用,他們想鑽法律空子打外交牌,那我偏就不讓他們鑽。”
顧晉誠道:“嗯,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
顧崇瞥他一眼:“這種事情出了第一次就容易出第二次,一定要解決得漂亮,不能讓人以為我們顧家有可乘之機。文越身邊的保鏢多派幾個。”
顧晉誠道:“我已經把我身邊幾個人調過來。”
“嗯。”顧崇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你啊,自己也要小心。”
“是。”顧晉誠應下。
-
等顧文越洗漱完畢,進餐廳,就看到顧晉誠右手拿著勺子在夾小菜,筷子用得不利索,一抖掉在桌上。
顧文越趕忙快步上前:“我來。”
他想,他這右手用筷子還不如用刀呢。
顧崇默默地看著大兒子的動作,不做聲。
方才文越沒來的時候,還不是用得好好的。
不過兩個孩子能互相親近,他看著高興,自然不會戳穿。
顧文越叫傭人取新的筷子過來,作勢要喂他。
顧晉誠按住他的手,道:“你先點東西,我可以吃彆的。”
“哦。”顧文越給他放勺子,“那你用勺子喝清粥吧,這幾天彆吃麵條這些東西。”
顧晉誠“嗯”了一聲,俯首,吃得慢條斯理。
顧文越見他人高,低頭吃東西也不方便,三兩口解決雞絲麵,擦擦嘴角。
他取過粥碗,捏著瓷勺喂到他嘴邊。
顧晉誠啟唇,吃了一勺。
顧文越弄點可口的小菜,一邊喂他一邊對張管家道:“張管家,這幾日家裡多熬點骨頭湯,彆做切絲這些不好夾的菜了。”
“好的文越少爺。”張管家照實記下。
顧崇道:“醬油少放點,吃了回頭傷口留疤痕難看。”
顧文越疑惑:“為什麼?有這個講究嗎?”
顧晉誠淡淡道:“沒有,爸自己講究。”
顧文越叫他逗笑,夾起一個小籠包遞到他嘴邊。
顧崇道:“有傷口的人,吃了醬油,傷口變黑了。你們年輕人不懂。”
張管家默默地道:“老爺,這個辟謠過,是假的。”
顧崇看他一眼:“是麼?我怎麼不知道。”
顧文越同顧晉誠對視,桃花眼裡滿是笑意。
吃過飯,張管家扶著顧崇上樓。
顧文越看著麵前的人,低聲問:“刀你真不拿回家?你舍得?”
顧晉誠凝視他的眼眸:“見了血,不吉利。”
聽他這麼說,顧文越也就沒多問。
-
次日一早。
顧崇帶著兩個孩子,去寺廟。
雲京寺,位於雲京山的縹雲峰。
顧文越等一行人,在縹雲峰景區停車場下來後,換乘上山的觀光車,沿山而上。
十二月的天氣,縹雲峰的植被依舊茂盛,由於此處有特殊的地下水溶蝕現象,縹雲峰有不少溶洞與怪石。
一碧如洗的晴空下,嶙峋怪石間有綠鬆、小亭,很有山林意蘊。
顧崇看著風光:“晉誠,你能走動走動嗎?等會兒陪文越在這裡看看?”
“不用了。”顧文越道,“天太冷,還是彆動了。”
他想的是顧晉誠受著傷還要陪他觀景,這多不合適。
顧崇點點頭:“那等三四月的時候,我們再來,到時候花開了,風景也好。”
從縹雲峰坐車抵達雲京寺,一路上沒有任何旅客和前來燒香拜佛的信徒。
顧文越不免好奇。
等抵達雲京寺內,除了僧人之外,也沒有見其他人。
雲京寺依山峰而建,坐北朝南,依次有幾重寺廟,層層台階相連,中央有大香爐。
往日裡是香火旺盛的寺廟,此時隻有風聲回旋、飛鳥掠過樹梢發出的嘰喳聲,安靜清幽地恍若不在人間一般。
長袍的寺中僧人,見過顧崇後,領著他們進入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的地磚一片清光,無比高拔的佛像寶相莊嚴,左右金剛怒目,慈悲為懷並濟肅重威嚴。
顧文越和顧晉誠走在老父親身後,他見為首的僧人在和老父親低聲交談,應該是故交。
他悄然問顧晉誠:“怎麼沒人呢?”
顧晉誠幫他將領口的拉鏈拉好,反問:“我們不是?”
顧文越用胳膊肘推他一下:“我說的是彆人。”
顧晉誠道:“等我們回去,就有了。”
顧文越想,是特意為了他們來而閉門不迎香客?那顧家必然施了諸多香火錢吧。
顧崇在顧文越和張管家的幫助下,從輪椅中下來,跪在宏偉莊嚴的佛像之前,僧人幫他換過一個高點的蒲凳。
顧文越和顧晉誠各跪在老父親兩側。
菩薩低眉,慈眉善目。
顧文越閉上眼眸,雙手合十,一求顧氏平安,二求顧家老父親平安,三求顧晉誠平安。
人生在世,平安為大。
顧崇的腿腳不便,跪拜後有些不舒服,坐回輪椅讓保鏢護著。
他笑著對主持介紹了兩個孩子。
主持手持佛珠,注視兩位金尊玉貴的大少爺:“阿彌陀佛。”
他看了看麵色肅重的顧晉誠,對顧崇道:“大少爺平時戴玉嗎?”
顧崇看向大兒子,對主持道:“他還年輕,不太信這些。”
主持了然,淺笑道:“大少爺出入,不妨隨身戴個觀音墜子,保平安。”
顧崇點點頭:“我回去就給他準備。文越,你過來。”
他對文越招手,讓他走近些。
顧文越對主持恭敬地頷首,淺笑道:“我也沒戴呢。”
主持仔細端詳一番顧家這位少爺:“阿彌陀佛,少爺自有菩薩保佑。”
顧崇驚訝:“這意思是,不用給他佩什麼?”
顧晉誠也看向眉眼帶笑的顧文越。
主持道:“不用不用,這位少爺是個有福氣的人。”
顧崇聽得笑了,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啊,去後山走走,給菩薩磕個頭,求個順遂,求個姻緣。”
一旁的另一位僧人笑著說:“後山有一棵姻緣樹,二位少爺請。”
顧文越沒來由地瞥一眼顧晉誠,“好,那我們去看看。”
顧崇擺擺手,讓他們去,他和主持幾人說說話。
還特意攔著保鏢,讓兩位少爺單獨去。
僧人笑著道:“老爺子想抱孫子了。”
顧崇想了想,那估計很難。
不過這話不必對外人說,他笑笑:“差不多吧。”
-
大雄寶殿後麵,一棵參天的古樹上,飄搖著紅色的絲帶,依稀有明黃的字。
顧文越三步並著兩步,迎著寒風跑上台階,站在古樹下麵仰頭,捏住其中的絲帶。
上麵原是一對名字,看上去是男女情侶同來求姻緣。
再看其他,也有寫的是一句話,留的是姓氏,看上去是單獨來的。
不遠處,一位小僧人上前道:“施主,這邊可以寫願條。”
顧文越看向垂手而立的高大男人,問道:“你要寫嗎?”
顧晉誠低眸,淡掃過他這雙看似多情的桃花眼,淡聲道:“寫了立刻能成就一段姻緣佳話嗎?”
顯然是不信這些。
“……”
顧文越笑了,“那你彆寫,我自己寫!真是的。”
他走上前去,見僧人正要蘸金墨,他眼眸流轉,問道:“小師傅,可以我來寫麼?”
“可以。”僧人將筆遞給他,“施主請。”
長桌案上還有好些已經寫好的願條,寫的是“百年好合”“天作之合”“天長地久”“情有獨鐘”“此情不渝”等等。
顧文越思來想去,一時間倒沒有個主意。
一陣陣清冷的寒風中。
顧晉誠就站在紅條飄飄的姻緣樹下,鳳眸淡淡掃向彎腰執筆的年輕男人,看他似在遲疑,不知道要寫個什麼來求姻緣。
少許,顧文越眉梢微展,想到了什麼,躬身寫了幾個字。
等轉身見顧晉誠踏步走來,便道:“哎,你彆看我寫的!”
他趕忙將紅色的願條轉過去,交給小僧人,“小師傅,你幫我藏好,等過會兒掛上去。”
顧晉誠瞥一眼,紅底描金的字,看不清出具體。“寫了什麼?我不能看?”
顧文越推他的右手:“走走走,反正你不信這些。”
顧晉誠倒是沒執意要去看,被他推著往彆處去。
等回大雄寶殿時,顧崇拉著顧文越去說話,顧晉誠對站在一旁的鄭野示意。
鄭野走上前:“顧總?”
顧晉誠低聲道:“去找姻緣樹下的小和尚,問他要文越寫的願條,拿到後悄悄給我。”
鄭野:……顧總,您這樣合適麼?
不過,鄭野畢竟是拿人薪資,與人消災,立刻悄然走去後山,找到小和尚。
幾分鐘後,顧晉誠從鄭野手裡接過正紅的願條,上麵有著四個端正漂亮的字。
“金風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