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神情莫測地低頭,眸色深沉。“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是在賽璐璐心中的你。”倒影裡的‘庫洛洛’笑容優雅,不疾不徐地用著那熟悉至極的醇厚磁性嗓音回答著他。“而這裡,是她精神支柱所在,她心中留下的最後一片淨土。”
庫洛洛臉色微凝,他突然想起了女尊世界時,賽璐璐說過的話,她心中有他的殘像,庫洛洛難掩其惑地問道。
“你是如何形成的?精神支柱又是怎麼回事?”
頓了下,他又忽然若有所悟地道。“我在賽璐璐的精神世界裡會有身體,是因為你?”
“不感謝我嗎?沒有我,你現在也無法存在了啊。”‘庫洛洛’帶著平穩從容的笑意,靜靜注視著他,那笑容裡,含著強大的自信和一切儘在掌握的餘裕。
“至於我是怎麼形成的,精神支柱又是怎麼回事,你隻能自己去找,因為我即是你的幻象,卻也是她的一部分。”
庫洛洛眉間微蹙,片刻又舒展開,這麼說,他沒有被吞噬,是因為被賽璐璐心中的‘自己’所保下了?隻是盯著‘庫洛洛’一直沒消失的笑容,他冷不丁又問了一句。
“她想象中的我,比較喜歡笑?”他其實並不覺得自己很喜歡笑。
“並不是喜歡你笑,大概隻是喜歡那種‘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感覺吧,她憧憬你,希望成為像你一樣的人,所以無限美化了你,最後形成了這個在她想象中的‘我’。”
‘庫洛洛’的語氣無波無瀾。
庫洛洛望著那張像是他,卻又不是他的臉,一時無言,片刻,才道。“其他人也是一樣?那金是怎麼回事?”
他記得,當初看見的金的形體似乎有些模糊,衣服可是一直都在變啊。
“形象的清晰和穩定取決於她心中對你們認知的深刻程度,金啊,他的出場實在太少了啊。”‘庫洛洛’唇角微翹,眼中閃過一絲趣味。
“出場?什麼意思?”庫洛洛敏感地抓住了這個關鍵詞,腦海裡,卻是驀然劃過當時用真實之眼窺探賽璐璐心靈時見到的那幾個關於他們的場景。
“你該醒了。”‘庫洛洛’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偏頭望向了某處,然後,噙著高深莫測的清淡笑意,伸手撥亂了水麵。
漣漪晃動,庫洛洛隻覺得也跟著一陣眩暈,再度回神,已經再次站在了一片虛無空茫的黑暗中,周圍是無數閃耀著光芒的光棱鏡碎片,他身上又變回了西裝形象,庫洛洛看看四周,其他人都在,但艾利亞斯卻已經不見了,甚至纏在伊路米和西索身上的兩位女神也已經消失,而這個空間,也是完全大變樣,所以,在他們失去意識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庫洛洛思索了一會發現沒頭緒後,隻能把注意力再次轉回其他人身上,俠客正揉著腦袋一副囧囧有神的表情清醒過來,飛坦臉色有些臭,伊路米倒沒什麼明顯神情變化,西索則一會兒包子臉,一會兒抽風地不時笑幾聲,金卻似乎有些失落。
這種表情,庫洛洛了然地問。“你們也見到了在賽璐璐心中的‘自己’?”
“討厭啊,難道我在小璐璐的印象中,就是一個暴露洗澡狂加戰鬥狂的變態嗎?”
西索聽聞,立時有些哀怨地嘟囔著,他和那個‘自己’打了一架,還要忍受著扭腰擺臀處處暴露的‘自己’,變態彆人不可怕,被彆人變態自己就不開心了,尤其那個變態還是‘自己’時更讓人鬱卒。
“喔,這個總結的好,太精辟了!”
俠客擊掌讚道,他一會兒就調試好了心情,反正,在賽璐璐心中的‘他’感覺和自己還是很像的,而且,形象不錯,所以,除了最開始不習慣有個‘自己’存在,但想到以後也不會再見到‘自己’,甚至因為有了這個‘自己’,他在賽璐璐心中的地位絕不會低後,俠客反倒覺得沒什麼了。
飛坦卻挺討厭‘自己’,囂張,冷酷,殘忍,愛理不理人不說,好容易開個口還全是嘲諷和譏刺,他絕對沒有那麼討人厭吧!應該沒有吧?飛坦有些心虛地伸手想要拉高衣領,才後知後覺發現,他還在借用著那個‘自己’的西裝形象呢,沒衣領可以遮臉的。
“嘖!”飛坦悻悻地放下了手。
伊路米撩撩頭發,不言不語,短短的接觸時間裡,那個‘自己’和他並沒有太過誇張的性格不一致,所以,既然不影響他,也不影響以後,伊路米對這個‘自己’並沒什麼所謂,反正,他的確因為這個‘自己’得到了好處,保住了自己的靈魂不被吞噬。
金在失落過後,卻開始糾結起其他事了。
“所以,出場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我就這麼模糊呢?”
庫洛洛看著那幾個完全忘記正事的人,隻能出聲打斷,將他們導回目前最該關心的點上來。
“插科打諢就到此結束吧,我們是不是該考慮如何脫離賽璐璐的精神世界的問題了?”
“奧,對啊,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看樣子艾利亞斯也被消滅了,寄宿在西索和伊路米揍敵客身上的伊芙莉和羅萊雅也死了,問題全都解決了,是該離開了。”俠客第一個積極響應。
“嗯哼,對啊,自由的感覺真好~”無事一身輕的西索單手插腰,狀似陶醉地呼吸了一口空氣。
“還沒徹底自由吧。”伊路米潑冷水。
“好吧,怎麼離開呢?你們誰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金看看幾個人,問道。
所有人麵麵相覷,在庫洛洛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一朵綺麗無比的幽藍花朵仿佛盛放的焰火般,憑空綻放在他們眼前那漆黑幽深的空間中,然後,一個陌生的聲音自言自語似地從裡響起。
“嘿嘿,一切正如計劃啊,一箭雙雕,既解決了這個世界的問題,也洗清了你累積的怨力,我當初怎麼就這麼聰明呢,可是,下次又要用什麼方法去消除你的怨力呢?唉,頭疼啊頭疼,如果再有個毀滅之神就好了,我這麼辛苦,你卻什麼都不知道,賽璐璐啊賽璐璐,你說你該怎麼感謝我才好呢?雖然你這內心還是不健康了點、黑暗了點,但總算又能平靜個千八百年了吧。”
“什麼人?”俠客警惕地朝著那朵花問道。
金卻覺得這段對話似乎可以和什麼銜接起來似的,他努力回想,忽然想起了當初梅依賽德揭示的一些與雷奧裡斯有關的秘聞,不由驚道。
“雷奧裡斯?”
“嗯?”那幽藍花朵裡傳出疑惑的聲音,似乎極其驚訝於這裡還有人能回答他這一件事,甚至還能認出他,幽藍花朵飛到了他們身前,然後化為了一個棕色頭發的男人。
他年約三十許,身材高大魁梧,麵目清正又不失豪氣,此時,正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庫洛洛幾人,然後,他突然一指點向了他們,頓時,幾人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赤、裸裸的掃描了一遍似的。
“你做了什麼?”飛坦已經被這種透視般被檢查的感覺弄火了,他下意識就朝雷奧裡斯攻擊了。
雷奧裡斯快速閃過,再次隨手一指,頓時,飛坦感覺自己不能動了,飛坦怒火中燒地瞪著雷奧裡斯,試圖掙紮卻完全動彈不得,其他人看見飛坦被禁錮,同時擺開了攻擊的架勢,金和庫洛洛更是同時開口了。
“雷奧裡斯,你是雷奧裡斯吧,我們並沒有惡意,能好好談談嗎?”
“如果你對賽璐璐有了解,就該知道飛坦對她的意義所在,不介意放開他吧?”
雷奧裡斯卻隻是摸著下巴,嘖嘖稱奇地盯視著他們,片刻,才揮手解除了對飛坦的禁錮,微帶咋舌地道。
“還真是你們啊,怪哉,怪哉啊,沒想到虛擬的人物是真的存在的?真是活久見啊~”
“飛坦,安靜下來!”庫洛洛語氣嚴厲地製止了才被放開就又打算動手的飛坦後,才麵無波瀾地平靜問道。
“虛擬人物是什麼意思?”
雷奧裡斯看著毫無一絲動搖之意,甚至還勇於探索真相的庫洛洛幾人,他們的表情無一絲畏怯之意,甚至其中某兩個還隱隱散發著挑釁和惡意氣場,雷奧裡斯搔搔頭,笑了。
“你們果然是個人物啊,至少的確擁有強者之心,難怪賽璐璐會選擇把你們當做支撐自己的精神支柱。”
這種說法和‘自己’之前說的一樣,庫洛洛不由神色微斂,道。
“不介意解釋一下嗎?雷奧裡斯對吧?”
“沒什麼可解釋的,我隻是雷奧裡斯留下的一道神念,算是監視事情發展的保險措施,並沒有太過複雜精細的思考能力的,而且很快就會消失,所以,不如說點你們迫切需要知道的事吧。”雷奧裡斯聳肩,大方地道。
“你們也看見了,賽璐璐之前的精神有多麼的不穩定和危險,她把所有的負麵感情都鎖在了這個靈魂世界裡,然後又在上麵覆蓋了一個虛假的自我人格,這是我曾經教給她的方法,目的你們現在也知道了吧,是讓她能正常地活在各個世界裡,不去滅世,也不會天天死命折騰自己,她做的很好,但這種汙泥樣的感情積累多了,又得不到宣泄,總有遮不住出事的一天,而爆發的後果,絕對不是你我想知道的,所以,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想辦法疏導一次,這次也是一樣。”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你們這個意外,我本來估計無論是什麼,最後都隻會被賽璐璐吞噬同化的,反正她也不會記得現在發生的所有一切,可是,你們例外,我不會讓你們死在她的精神裡,事實上,你們也的確被她所保護著,你們現在所用的身體就是證據,好了,現在問題來了,你們要怎麼出去?”
這也是所有人的疑問,所以,即使雷奧裡斯停頓了下,所有人依舊耐心地等候著他的下文。
“正常來說,靈魂排斥所有異質存在,但前提是,靈魂能察覺到這一點,賽璐璐的第一層精神是虛假的,所以不存在真正靈魂所在,第二層精神,也就是這裡,常年處於無理智的癲狂狀態,同樣不具有清醒的意識,雖然現在這裡的狀態被大大緩解,但這裡仍舊是不安全的,所以,這裡也不存在她的意誌,她真正的意誌被隱藏在了她自己的某一段回憶裡,你們要把她找出來,並讓她意識到,你們是與她不同的其他靈魂,讓她親自把你們送出去才行。”
雷奧裡斯仔細地說明著。
“回憶這麼多,我們該如何尋找到她真正的意誌?”俠客頓時頭大。
“回憶是有很多,但最深刻的是最有可能的,找那些就行了。”雷奧裡斯無所謂道。
“最深刻的?什麼是最深刻的?痛苦?歡喜?愛?恨?這也太抽象沒有方向了吧。”俠客依舊試圖縮小範圍。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的時間也到了,是消失的時候了,祝你們好運。”
雷奧裡斯說完,再次化為了一朵幽藍之花,如同一層薄膜般地漸漸伸展覆蓋起這方世界,將整個漆黑的靈魂世界都包籠了起來,而透明的藍光之上,庫洛洛看到了那個虛假的精神世界也在慢慢再次出現。
一切都將回到原點,唯一有變的就是他們幾個,不想辦法出去,他們就要被困死在這個心靈深處,並且賽璐璐也不會察覺到他們在這裡,因為她到時又將是一個被蒙蔽的什麼都不記得的賽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