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俠客啪地拍了自己臉頰一下,振作了起來,還有機會的不是嗎?他握了握拳,再次轉頭看向了那些星星點點、明暗交加不停旋轉著的光棱碎片,此時,什麼找到賽璐璐的真正意誌都已經被俠客拋到腦後了,他一定要碰到賽璐璐!
俠客這邊廂剛在心裡發下宏願(?),轉頭就見其他人已經又進入了一片碎片,眼看就要丟下他一個了,俠客連忙急急忙忙地一步衝上去,跟著跳了進去。
“啊,等我!”
俠客落地時,已經身在一間空曠的靜室,腳下暗色的木製地板瞧著有些年頭了,卻保養地油潤光澤、一塵不染,頭頂上方挑空的懸梁極高極深,望之幾乎見不到頂,襯得這室內愈發清寂深幽,靜室三麵是閉鎖的木製槅門,一麵卻敞開著,正對著一個疏寥的冬日庭院,天上一輪明月高懸,庭院裡樹木參差不齊,皚皚的厚雪覆壓著枯瘦的枝乾,也覆蓋了整個地麵,白雪反射著月光,即使是黑夜,天地間也是一片耀目銀白,淩冽地寒風夾雜著細小如沫的霜花不時吹入這靜默無聲之地。
空氣冷寂寒涼,冬月夜淒清迷離,讓人的思緒仿佛也跟著一起慢慢沉澱下來,隻剩閒看歲月寂靜流淌的寧靜。
俠客卻是有些不喜歡這樣的氛圍的,太冷清了點,他是個愛熱鬨的,他轉頭看向回憶中的少女,果然,她也仿佛一座冰雪鑄就的白玉雕塑般,清清淡淡。
一盞油燈,一張矮幾,少女就跪坐於案前,一身月白色繡並蒂蓮紋襦裙,烏黑的長發斜斜挽了個墜馬髻,隻簪了一根長長的白玉流蘇步搖加以點綴,燭火渲染的少女平靜的白皙臉龐更是清秀,她姿勢優美地撚著羊毫筆,流暢而優雅的在純白的素箋上落下一筆又一筆,細致、輕緩,不疾不徐,飄逸秀麗,仿佛看破塵世般,不帶一絲煙火氣,
庫洛洛轉到她身後,發現那滿滿的紙張上,寫著的隻是重複的讖語。
‘生、老、病、死,怨長久、愛彆離、求不得,放不下。’
這是在女尊世界時,那夜酒醉後,他曾聽賽璐璐吟喃過的,當時他隻覺這思想消極至極,也迷惑於賽璐璐明明年紀輕輕,卻為什麼會有如此暮氣沉沉之言論,如今再度看見這讖語,卻是油然升起一絲世事無常之感,賽璐璐至今帶給他的所有疑問都在這回憶中被一步步揭開,可背後的真相卻並不讓庫洛洛有一絲謎團終告破的輕鬆愜意,反倒憑添了幾分因感同身受之故鬱積下來的壓抑和沉重。
庫洛洛深邃黑眸落向賽璐璐,她低著頭,依舊在一遍又一遍地抄寫著,仿佛會一直這樣持續到永遠,可是,漸漸地,她的落筆速度越來越快,一開始工整秀麗的簪花小楷也不知何時變為了勾連方便更易書寫的行書,而那八字讖語卻已經濃縮至隻後四字了,滿紙地‘怨長久、愛彆離、求不得、放不下’,字字力透紙背,似帶著萬般情緒起伏,拿筆的手也越發顫抖不穩,仿佛隨時都要承受不住而爆發出來似的。
終於,一筆落下,卻因力度太大而整個歪了過去,紙麵上留下一道粗長深黑的濃重墨跡,賽璐璐仿佛呆了般,驟然停了手,死死盯視著那被寫廢了的紙張半響不語,然後,她突地就摔了筆,抓著桌上滿滿的紙箋瘋狂撕扯起來,白色紙屑漫天飛舞,她卻似嫌還不夠解氣,甚至一把掃落了燭台,燭火碰到地板,大概木材裡油分充足,竟然一下子就燒了起來,賽璐璐卻視若無睹,隻是本來靜如止水的眼眸卻漸漸攀升起了一抹古怪的異樣光彩,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眼眸亮的竟有些滲人了,讓旁觀的幾人不自覺地就起了一層雞皮。
這種眼神,這種感覺的賽璐璐,似乎有些熟悉?伊路米撫平手臂上的疙瘩,回憶了一下,才發覺這和當時在獄星時那record記錄裡瘋狂的賽璐璐幾乎一模一樣。
飛坦就見她突然神經質地站了起來,仿佛困獸般地不停轉起圈來,一邊啃噬著自己的大拇指,一邊反反複複喃喃自語著。
“不行,我忍不下去了,我不要再忍下去了,我要去見零音,見零音!”
此時的賽璐璐在西索看來,簡直像是吸毒過量或是陷入了某種迷幻劑的重度癮君子,不但自言自語,還自殘!那大拇指就隻是這麼短短幾句話功夫,就被她啃噬地一片血肉模糊,甚至連白骨都露了出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似地,蜿蜒流淌於嘴角的長長血痕,讓她像個暗夜吸血鬼般豔麗殘酷卻詭異,令人不自覺心生涼氣卻又無法偏移視線。
賽璐璐終於放下了手,眼中的光彩已經沉澱下來,卻依舊帶著某種奇怪的熱度,然後,她猛然朝著洞開的門扉奔去,可是,一道身影從門側轉了出來,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賽璐璐,你要去哪?”
他隨意瞥了矮幾旁已經漸漸蔓延開來的大火一眼,一揮手,火焰就徹底熄滅了。
看著這個棕色頭發作胡人裝束打扮的高大男子,金有些吃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雷奧裡斯?”
庫洛洛幾人也有些訝異,沒想到,會在回憶裡再度看見這個神秘的男人。
回憶中的少女一臉堅決地仰頭道。“雷奧裡斯,我要去見零音。”
雷奧裡斯無奈地伸手撓了撓包著長頭巾的腦袋,歎氣著阻止道。
“我不是說了嗎?你不能再去見衛零音了,你病了,不適合再見他,他也不適合再見你了。”
“我沒病,我要去見零音,他還等著我呢。”賽璐璐固執認真地道,試圖繞過雷奧裡斯。
雷奧裡斯一手攔住了賽璐璐,眼中有著金看不懂的深深歎息和憐憫。
“他不會想見你的,你放棄吧。”
賽璐璐卻像是沒看到雷奧裡斯的眼神,眼中浮現出一抹甜蜜的笑意,臉頰閃著紅暈,慢慢呢喃道。
“零音不會的,他是我一手教養大的,他曾經和我說過,怪物的身邊隻有怪物會陪伴著,我們是一樣的,以後也會一直一起相依為命,他說過以後都會在我麵前遮風擋雨,保護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
庫洛洛幾人看著仿佛沉浸在幸福中的少女,衛零音,這應該是賽璐璐唯一愛過的人,他們該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但明顯,這段感情出了什麼問題,可賽璐璐卻不願意承認,而雷奧裡斯該是知道些什麼的。
果然,聽到賽璐璐這麼說,雷奧裡斯的眼神越發複雜。
“賽璐璐···”
賽璐璐的笑容卻忽然突兀地消失了,她幽冷無比地盯視著雷奧裡斯。
“所以,即使是雷奧裡斯你,也不能阻止我。”
賽璐璐身上無風自動,飄逸的長裙和黑發兀自飛揚著,而整間靜室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擊打著一樣,突然發出了震顫般地嗡嗡聲,庫洛洛幾人這才發現,這間看著毫無阻隔的房間,其實被一種無形的結界所禁閉著。
“雷奧裡斯,你很強,可是,論空間能力的運用,你其實並不如我。”
賽璐璐聲音很冷靜,她素手一揚,隻聽一陣仿佛玻璃破碎又像是紙張撕裂的聲音響起,接著,這個空間就突兀地破碎了。
周圍變成了一片馬賽克般的白色雪花,像是老舊電視失去了信號一樣,耳邊充斥著毫無意義的雜音,等景物再度清晰,他們已經換了地方。
依舊是一間房間,卻是一間臥房,不遠處,一張紫檀拔步花鳥瑞獸雕花大床橫亙眼前,重重帷幕擋住了內裡風光。
“嗯···”帳幕裡傳出了一聲微弱而隱忍的呻、吟,是賽璐璐的,這種聲音,這個地點,所有人的臉色不由都微妙的一變,他們這是闖入那啥現場了?
金一想到此,頓時覺得尷尬至極,當然還有一絲不舒服卻是被他給刻意壓下了,這是已經過去的事,甚至衛零音還出現在他之前,就算他要吃醋妒忌都不占理。
庫洛洛、俠客和伊路米自然也不會喜歡這種發展,但既然無法阻止,那就隻能無視了,西索更沒有聽床根的癖好,他又不能跟著一起上,所以,幾人對視一眼,幾乎是立刻就打算離開這間臥室了,準備等到之後的回憶出現再說了。
所有人腳步動了,但5個人的腳步是向外,1個人的腳步卻是向著大床方向走去,俠客第一個注意到,頓時臉色詭異地叫出了聲。
“飛坦,你要乾什麼?不會打算旁觀吧?”
“飛坦,不是我說,你這個興趣太low了吧,沒品極了。”西索丹鳳眼斜挑,眼中充滿鄙棄,自己不做去看彆人做,怎麼感覺像是某種xing無能的人才能乾出來的事啊。
金和庫洛洛也皺眉了,庫洛洛聽不出喜怒地叫了聲‘飛坦’,伊路米直接已經攔在了飛坦身前,平靜無波卻不容置疑地冷冷道。
“出去!”
但飛坦的表現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沒有後退出去的打算,也沒有對自己的行為有辯解之意,但是,其他人的鄙夷和不讚同同樣沒有激起他一絲一毫的反應,即使伊路米擋在他身前,他也沒有發飆,甚至腳步還真的就這麼停了下來,隻是,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眉心死死擰起,像是有什麼事沒想通一樣。
庫洛洛和俠客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一直發呆,其他人的臉色可是都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鄙棄了啊,所以兩人折回身,就打算‘請’他出去,可瞧見他那表情,一時倒都是有些不明所以了,俠客眼中閃著問號,直接問了。
“飛坦?你怎麼回事?”
“嗯~”帳幕內又傳來了兩聲低微的呻、吟,正是這兩聲呻、吟,讓飛坦像是猛然想通了什麼似的忽然臉色劇變,唰地一聲就想往大床裡衝,但他一動,伊路米也動了,語氣更冰冷了。
“我說過讓你出去!”
“飛坦!”庫洛洛充滿警告意味的聲音跟著同時響起,俠客也伸手一攔不讓飛坦過去,心裡挺不是滋味地勸著飛坦,也像是在勸自己。
“飛坦,不要這樣,我知道你不好受,但這是過去的回憶,你過去了也阻止不了什麼的,就算你真能碰到,那又能怎麼樣呢,你阻止的了一次,還能一直阻止嗎?”
伊路米他可以無視,但對於團長和俠客,飛坦自然不能完全不理人,所以,他臉色不好地譏刺回去了。
“俠客,你才是被妒忌衝昏頭腦了吧,你聞不到嗎!那麼濃的血腥味!那女人不是爽的在呻、吟,是遭受了折磨痛的在呻、吟啊!”
沒空去看那幾個聽完後瞬間怔住和飛快思索他話真假的疑竇表情,飛坦這次很順利地閃過了伊路米,穿越了重重的帷幕,衝進了大床,緊接著,一聲充滿了戾氣的‘可惡’就在所有人耳邊乍響,頓時,幾人心頭一跳,不假思索地,就跟著也穿過了那重重遮擋,霎時,入眼所見的一切將之前所有的猶豫懷疑不信全都打破了。
飛坦即使已經猜到了,也有過預想,但真切看到裡麵的情景,還是被衝擊到了,暴怒和猙獰之色交相從他眼底閃過。
此時他們身後,那最內層的帷幕上,沾染和噴濺了無數的血跡,但這些都沒有床上的血多,整張大床仿佛新婚洞房時般放眼望去滿目鮮紅,可那卻是用血染成的紅色,源頭來自赤身躺著的少女身上,她氣息奄奄,渾身血肉模糊,白皙的皮膚上好幾個觸目驚心被啃噬撕扯出來的碗口般的大洞,是令人覺得可怕的空洞,肉都被剜空了,一隻眼睛半閉著,血淚不停淌下,從癟陷的程度看,明顯裡麵的眼球已經失去了,她嘴裡也隻剩血糊糊的一團,這也是為什麼她隻能發出微弱呻、吟的緣故。
所有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間,隻是怔然地盯著少女破敗的身軀無法言語。
俠客呆了片刻,就撲了上去,伸手去抱賽璐璐。
“賽璐璐!”
可卻隻是徒勞無功地穿過,試了幾次都無法碰到後,他眼神陰鷙地瞪向了床上的另一個人。
“可惡,這究竟在搞什麼,sm?sm也有些過了吧?”
“怎麼可能是sm!”飛坦語氣極度陰沉危險。“這根本是在吃人!”
飛坦也是sm老手,對sm手段可謂是了如指掌,這種狀況一看就知道不是閨房樂趣,甚至也不是一般的淩、虐喜好者能乾出來的,這更像是異食癖。
伊路米也伸手去觸碰少女,可是這次他沒有碰到,伊路米神色鬱鬱地收回了手,轉頭盯著應該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像是自言自語卻帶著無限壓迫感地輕聲呢喃著。
“隻是回憶真是傷腦筋啊~”
什麼都做不了,連出氣報複都不行。
西索也收起了初始的漫不經心,眼神銳利地甚至讓人不敢逼視,隻是在初始的震動後,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眼皮不自覺微微跳了跳,持續在少女和那個罪魁禍首之間看了幾個來回後,他忽然異樣地沉默了,臉上卻帶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像是在震驚什麼,又像是在可憐什麼。
庫洛洛低頭看著血肉模糊的少女,驚異過後,他想的更多了點,也更深了點,他眼神移向了坐在角落的男人,是的,男人,這次庫洛洛終於可以肯定,衛零音是個男人,他裸、露平坦的胸膛和下方隱約露出的性征部位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即使他頭上梳的是女式發式。
金在衝擊過後,也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勁,少女的狀況很淒慘,她也痛的在呻、吟,可是,她的臉上毫無一絲被折磨的憤怒、怨恨和憎惡,相反,她臉色甚至還帶著詭異的紅潤,唯一完好的眼眸望向衛零音時也是充滿了包容、安慰和絲絲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