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賽璐璐和庫洛洛抱著懷疑、揣測等待著愛情蝶的異變,卻沒想到這個等待的時間比他們想象中的更漫長, 整整五年, 看似平靜毫無波瀾的五年,不論以人的一生長度來說, 還是對一個國家的曆史而言, 都似乎不長, 可卻又長到足以讓人們徹底習慣一件事, 習以為常到甚至視而不見也毫無感覺的地步, 一如空氣於人一般, 感覺不到, 不會留意,卻是掌握著每個人命脈缺一不可的必須物。
愛情蝶也是如此, 不再如同第一年那般, 全城高度關注愛情蝶,每個人都異常高調狂熱地時時刻刻每分每秒地展示著自己那乍然感受到完美愛情和充實幸福的不可思議和興奮激動, 因為這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了,不再值得大書特書、不停反複強調, 這是比日常更深一步的熟視無睹, 愛情蝶成了不需要思考仿佛天經地義般的東西, 雖然它依舊是每個家庭、每個人的重要寶貝。
可賽璐璐看著五年後的貝拉維斯特,卻是感覺到了一種更深的恐怖, 比想起蝴蝶會變成人這種生理上實際可見的心理不適更讓人覺得恐怖,因為它無從觸摸,也不知從何說起, 更甚至可能是身在其中也完全茫然無知、不覺其怪,這是一種意識形態上的畸形。
除了愛情,貝拉維斯特人似乎再感覺不到其他感情了,整個社會幾乎零交流,不是沒有談話,而是除了基本必要不得不為之的談話,人們仿佛已經徹底失去了社交溝通的能力,每個人的世界狹窄到除了自己的愛人什麼都看不見,大概隻有蝴蝶是他們的唯一例外,對子女的關心喜愛建立在對愛人的愛屋及烏上,一旦兩者出現對立衝突,父母對子女的不聞不問和對愛人的偏袒簡直讓人瞠目結舌,而對父母、兄弟姐妹和親戚的交往,也變得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明明每個人都溫情脈脈,可整個社會卻是涼薄冷酷的可怕,這還隻是感情倫理上的缺失,更可怕的卻是一種社會文明發展上的停滯不前。
愛情蝶的超強激素乾擾,導致了個人和集體、國家之間出現了極度的割裂感和分離感,處處都是對立相反的矛盾,兩極分化到了極點,個人對小家庭的極度關心與對國家的漠不關心,對愛人的熱情激情和對工作生活的毫無上進心毫無工作積極性,對自身愛人的極度細心體貼察之入微和對整個世界的毫無興趣缺乏好奇心,對當前每一秒的極度在意和對未來長遠計劃的毫無成算。
整個社會既激情又怠惰,奮發又懶散,熱情又冷漠。
麵對這種狀況,庫洛洛越看越覺得愛情蝶的可怕之處不隻是生化侵害,他蹙眉道。
“就算愛情蝶不鬨出什麼事,長久下去,這種社會也隻會自取滅亡而已。”
“是啊。”賽璐璐超級讚同地點頭。
雖然賽璐璐自己也是個混吃等死毫無乾勁也毫無目標的人,對整個社會可說是毫無貢獻,但她也知道,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不能隻有她這一種人,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一個充滿了野心好奇探索求知這種錯綜複雜**的國家,才是良性正常發展的國家。
可現在的貝拉維斯特,儘管看著美好繁榮,但賽璐璐卻覺得簡直和清朝末年整個社會都被鴉片毒害的麻木中國毫無二致,都是醉生夢死不再追求上進和發展,隻是,那時她的家鄉有人打醒這一切並最終力挽狂瀾,而貝拉維斯特,卻真的還有清醒的機會嗎?
當然,要賽璐璐說,其實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去挽救這個社會的,不是靠那些已經被愛情蝶激素控製的人,而是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而導致性無能的男女們,他們依舊是清醒的,也該感覺的出這個社會的不對勁,可身體的殘缺和整個社會的愛情狂歡隻讓他們得到了無數人變本加厲地嘲笑,所有人隻有被時代拋棄的失落感和深深的自卑感,最後甚至羞於見人而終日躲在家中,也失去了改變這個社會的可能。
而最後的希望,身為祭司也是先天石女的倫比雅,雖然感覺到了,卻不知道該從何改變,她的祭祀神殿早已經變得空蕩蕩了,零星寥寥幾個祭司,還多是身體如她一樣有問題的女性,或者是年方六歲以下的稚子,她的權柄大幅下滑,也不再具有強大的威信力,這五年裡,民眾對於源木的宗教信仰越來越淡薄,除了需要給新生兒寄生種子時還會記得前去神殿,其他時候,仿佛完全遺忘了神殿般,當然,就算現在是國王發布命令,也沒幾個人會積極響應,更不要說隻是精神領袖的倫比雅了。
愛情蝶就這麼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周遭一切,潤物細無聲地徹底改變了整個貝拉維斯特的社會結構,同時,也在以極其緩慢卻又確實可見的速度改變著自身,這或許不是這個族群刻意帶有預謀的策劃,隻是一種優勝劣汰、自然演變的進化過程,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一樣的。
在賽璐璐和庫洛洛兩人天天留意關注蝴蝶的化人過程時,它總是那麼一副似人非人卻仿佛直到駙馬公主壽終正寢都不一定能徹底進化完畢的緩慢毫無進展,可隔一段時間不看,又能驚悚地發現,它的姿態的確是越來越向一個真正的女人靠攏。
而那個質變的日子也終於如期而至,它姍姍來遲卻不會永遠不來,也將這個國家推向了最後的深淵。
“莉莉絲?你是莉莉絲?天啊,看我究竟看到了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西朵莉拉,你快來啊,快來看,莉莉絲,莉莉絲她真的變成人了!”
當聽見駙馬遙遙傳來的驚喜聲音時,賽璐璐和庫洛洛隻有一種塵埃終於落定的如釋重負感。
駙馬還在喊,可突然,他呼喚的聲音猛地一滯,接著,像是突然帶了點尷尬和壓抑地說。
“莉莉絲,呃,不要這樣,你快下來,等等···”
西朵莉拉急匆匆地趕去,滿腹喜悅又激動地喊。
“怎麼回事?你剛才說什麼?莉莉絲變成人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