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問:“老爺呢?”
“在書房裡。”男仆說:“老爺正在看書,讓我們不要去打擾。”
女仆著急道:“午飯都做好了,太太和少爺小姐都在等著了。”
男仆表示愛莫能助。
女仆隻能如此回稟給了霍爾頓夫人。
“看書?”霍爾頓夫人很疑惑,丈夫什麼時候這麼熱愛了?
她起身,親自前往書房,敲了敲門,“費奇,我能進來嗎?”
沒人回應。
她更用力敲了敲門,提聲道:“費奇,我要進來了?”
房間裡靜悄悄的,她停了幾秒,突然聽到了有什麼東西掉下來的重響,還有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聲。
“費奇!”她驚慌失措地推開門,提著裙子衝進書房,就見丈夫頹然地摔坐在地上,花瓶在他身旁碎了一地。
“你沒事吧!”霍爾頓夫人驚呼一聲,飛快衝過去扶起他,臉色煞白,“你這是怎麼了?我這就去喊醫生!”
“......不用。”費奇·霍爾頓虛弱地拉住了妻子的袖子,目光還直愣愣地盯著書桌的方向,臉色是和妻子一模一樣的慘白,“我沒事,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霍爾頓夫人稍微鬆了口氣,扶起丈夫,心有餘悸道:“剛剛你真是嚇死我了。”
“蘇珊!你這個偷懶的丫頭!還不快把這裡打掃一下!地毯上都是水,等下你去拿棉布吸一下水!”
她吩咐完仆人後,轉頭看向丈夫,“你怎麼在書房待這麼久?午飯都做好了,我和孩子們都等不到人。”
她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丈夫的不對勁。
夫妻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丈夫露出這樣恐懼的表情。
他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書桌,目光驚恐、畏懼,又有些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像在與什麼可怕的東西對峙。
霍爾頓夫人疑惑地看著書桌,書桌空蕩蕩的,邊緣的位置擺了一本紅皮書,除此以外彆無他物。
她的麵色也一點點難看下來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可怕的傳說。
傳說,魔鬼很善於隱藏蹤跡,但是在一些時候,它們會不小心露出馬腳,被一些敏銳的人捕捉到。
丈夫不會是看到了什麼邪惡的東西了吧。
“親愛的......”她拽著丈夫的衣擺,聲音很輕,身體微微顫抖,“你到底怎麼了?書桌那邊......有什麼東西嗎?”
他怎麼了?
書桌上有什麼東西?
霍爾頓不想承認,卻在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
他害怕了。
甚至可以說是絕望的。
他本來是抱著批判的心態去《傑克複仇記》的,卻在看到一半的時候,再也無法自欺欺人,清楚地認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他之前的話一一在他腦海中浮現:
“你要仔細研究一下我的寫作技巧和表達方式,這對你好處無窮——就把這當初你實現作家夢想的第一步吧。”
“年輕人,作為前輩,我等下會好好指點你一下的,這也是為你好,幫你儘快明白業餘和職業作家之間的差距,從而不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奢望,為自己製定一個更腳踏實地的人生目標。”
羞愧,丟人現眼,無地自容。
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了太陽底下。
他們會怎麼看待他?肯定會在背後嘲笑他吧?
會說他目空一切,狂妄自大,愚蠢短智,是一個失敗的三流作家。
而作為參照物的蘭斯·卡文迪什,則是冉冉升起、備受期待的文壇新星、天才少年。
霍爾頓現在隻想時光倒流,在他大言不慚、大放厥詞時阻止他自己!
“親愛的,你究竟怎麼了?”霍爾頓夫人著急地抓住丈夫的胳膊,“你彆怕,我這就去請神父給你驅邪!”
......
等不到這周六的文學沙龍,紳士們小姐們在上次沙龍結束後的第三天,就迫不及待的聚集在了坎貝爾女伯爵家。
坎貝爾女伯爵掃了一圈,發現除了福克森爵士等幾位擁護人口理論的強硬派缺席外,還少了一個人。
“霍爾頓呢?怎麼沒見他。”
“他估計是羞愧的不敢來了吧。”有人含蓄地笑了笑,“他上回可丟了大臉。”
“是不是病了?他這幾天閉門不出,聽說還叫來了神父給他驅邪。”
“那我明天去探望探望他吧。”
“不說這個了,蘭斯先生呢?怎麼沒見他?”一位紳士左顧右盼沒找到自己想見的人,難掩失望。
西蒙說:“他說他要趕稿。”
紳士失望的表情立刻變成了激動。
“是在寫《傑克複仇記》的第二部嗎?”他滿腔興奮溢於言表,“我這段時間真是滿腦子都是傑克的故事......有天我睡迷糊了竟然問我兒子喊傑克!第二部什麼時候出版?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是啊,我也是!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為一個故事牽腸掛肚了!母親甚至都懷疑我是不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