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又如何?”
鳳瑾死死的蹙著眉,揪著心口,斜撐著身子坐在床上。
她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過床沿,因為靈魂深處忽然襲來的痛楚,讓她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與另一人對抗上。
她連抬眸都覺得萬分艱難。
因為隱忍,讓她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沉,低沉到冷漠無情,無動於衷,落在人的耳中便彰顯出巨大的嘲諷。
隔著珠簾與紗幔,楚辭看不清鳳瑾臉上的表情,隻能隱約看見她慵懶的靠在鳳榻上,留了一個渾不在意的側臉給他。
楚辭沒法不信,她是真的無所謂。
世人皆傳大禹女帝生性暴虐,荒淫無度,似乎隻有這兩個詞放在一起,才足夠描繪出一個暴君。
暴虐二字,楚辭親眼見過,但荒淫二字,他卻知曉這是彆有用心的人,用來構陷她的話語。
鳳瑾登基至今六載,後宮裡除了貴君蘇北,連一個才子都沒有,偌大的皇宮空曠得有些淒涼。
既然並非傳言裡的荒淫,那她為何又如此無所謂?
那隻能說是……
“鳳瑾,顧將軍說得沒錯,你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什麼事情在你眼裡都無足輕重,什麼事你都可以當成玩笑。
“或許你本性便是如此,見不得乾淨的東西,看到什麼都想將他拖入泥沼。”
楚辭閉上了雙眸,不想再去看那個令他失望透頂的人。
從前,他像百官一樣對她寄予厚望,信她會成為千古明君,信自己能助她開創千秋盛世。
就算在她自甘墮落後,他仍然相信這僅是一時的頹喪。
努力的幫她穩定朝局,安撫民心,就算是她長期荒廢朝政,大禹一依舊井然有序。
顧長風被誣通敵叛國,致使二十萬鐵甲軍戰死沙場,後來百官聯名上書要求徹查,對於查出來的真相,她隻是平淡無比的應個知曉。
——沒有撫恤,沒有正名。
一旦事情成為曆史,真相便無從查找,後世人所能了解的,便隻有史書上不曾被更正過的“通敵叛國”。
二十萬鐵甲軍家屬大鬨不止,民怨沸騰便是如此。
在百官逼他選擇“另擁新帝”的時候,他仍存奢望,她還有迷途知返的那一日。
如今看來,他苦心孤詣,嘔心瀝血,都隻是一場笑料。
他所為的人,根本不在意朝局,不在意百姓,也不在意他。
楚辭站在珠簾前,緩緩睜眼,望著不遠處隱隱約約的身影,臉上隻剩下苦澀。
“外界都知道了,一向清冷矜貴,潔身自好的丞相楚辭是被人強過的。
“什麼高嶺之花,不過是一堆故作清高的爛泥,跟風月場所的男兒沒什麼兩樣。
“陛下,您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說出這番話。
這一聲宛如泣血般的質問,令鳳瑾心如刀割。
一個向來光風霽月的人,竟在一朝淪為人人唾罵的對象,她心裡不隻有暴殄天物的痛惜,還有對楚辭的酸澀。
該如何回答?
滿意,還是不滿意?
鳳瑾壓著咳嗽,抬起手背緩緩的將唇邊的血跡,從一側擦到另一側。
擔心自己不受控製後說些傷人的話語,她趁著自己還算清醒,冷冷的低喝一聲:
“滾!”
楚辭攥緊了雙手,佇立一瞬後,毅然轉身。